【今文觀止 卷2】張作錦／邵飄萍、林白水、史量才：民初三位報業先驅為爭言論自由而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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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2 第8209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 直接訂閱

人文薈萃 【今文觀止 卷2】張作錦／邵飄萍、林白水、史量才：民初三位報業先驅為爭言論自由而殞命 【慢慢讀，詩】張□／午夜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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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文觀止 卷2】張作錦／邵飄萍、林白水、史量才：民初三位報業先驅為爭言論自由而殞命 張作錦/聯合報 邵飄萍。（圖／取自維基，翻拍自《中國名人錄》第三版，1925） 世人談新聞言論自由，言必稱美國，認他們為典範。但是1972年《華盛頓郵報》揭發尼克森政府「水門案」時，白宮立即翻臉：拒絕《華郵》記者進入白宮採訪，社交活動不邀請《華郵》女老闆葛蘭姆夫人，查《華郵》的稅。種種杯葛不一而足，完全與「第三世界」國家沒有兩樣。 這就應了新聞學上一條「定律式」的界說：執政的人希望長期掌權，不願政府的缺點讓民眾知道，那就必須使新聞界只能說好話，不能或不敢說批評的話。 若是美國如此，他國自必有甚焉。中華民國初年，軍閥割據，法治未能樹立，新聞記者不僅職業沒有保障，連生命都無保障。 「老報人」邵飄萍、林白水和史量才，就是這樣殉職的。不過他們的犧牲，為報業樹立了典範，使後來者能「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 三志士中，邵飄萍是第一位殉職者。他於1885年出生於浙江省金華縣，字振清，號飄萍，五歲起讀私塾，十四歲中秀才，廿一歲考入浙江高等學堂師範科，1909年畢業，回金華府學堂任國文和歷史教員，與反清的革命黨人秋瑾和徐錫麟等人來往，懷有革命思想。 民國元年在杭州與友人合辦《漢民日報》，任主編。民國二年以「二次革命嫌疑」被捕，《漢民日報》被查封。次年出獄，東渡日本入「法政學校」就讀。民國五年回國，創辦《京報》，並親手書寫「鐵肩辣手」四字懸於編輯部。這四個字出自明代楊繼盛「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的聯語。邵飄萍拿它作為《京報》的精神標竿。 民國七年十月，蔡元培在北大成立「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聘他為導師，是中國新聞教育的開端。他每周上兩小時的課，提出記者要「主持公道，不怕犧牲，有操守人格，做到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強調記者要探究事實，不欺讀者。」學生中有不少名人，如毛澤東、譚平山、陳公博。 民國八年，邵飄萍積極參加五四運動，同年八月遭受通緝，《京報》被查封，他到日本避難。民國九年直皖戰爭後，安福系政府垮台，邵飄萍重返北京，並復刊《京報》。民國十四年積極報導「五卅運動」，多次發表署名評論。 民國十五年積極報導「三一八慘案」被政府通緝。 邵飄萍促成了民國十四年十一月廿四日東北軍郭松齡倒戈的灤州事變，並使郭（松齡）、馮（玉祥）聯合。邵在《京報》發表大量支持他們的新聞、評論。邵讚頌郭松齡，歷數張作霖的罪狀。 民國十五年四月，張作霖、吳佩孚又拉了閻錫山三面夾攻馮玉祥的國民軍，馮部被迫撤出北京。四月十八日奉軍入京，邵飄萍於四月廿二日在《京報》發表了最後一篇文章〈飄萍啟事〉，仍然嬉笑怒罵。後於四月廿四日被捕，偵緝隊聲稱搜出了馮玉祥聘請邵飄萍為軍事顧問的聘書等，作為邵飄萍「犯罪」的物證。 四月廿五日，北京各界組織營救。張學良出面接見代表時，毫無隱諱地說：「余與飄萍私交亦不淺，時有函札往來。惟此次……礙難挽回。」 四月廿六日凌晨，邵飄萍被槍決。北京政府張貼布告：「京報社長邵振青，勾結赤俄，宣傳赤化，罪大惡極，實無可恕，著即執行槍決，以昭炯戒，此令。」 當時與邵飄萍齊名的新聞界人士是林白水。 林白水，字少泉，1874年一月十七日出生於福州一個書香門第。四十歲時，他將「少泉」中的泉字分成兩半，便成了「白水」二字，後人有謂此名有「願以身殉所辦之報」的含義。誰曾想到，後來竟然成了事實。 林白水十九歲時，已文才出眾，但他堅決不參加科舉考試，卻應聘去當私塾老師。因為林白水教過書，認識到教育對國家的重要，因此創辦了福州第一所正式學校──福州蒙學堂。在他的學生中間，後來有十幾個人成為黃花崗起義的烈士。1901年六月，他又成為剛剛創辦的《杭州白話報》主筆，該報的發刊詞《論看報的好處》就是由他寫的。從這個標題就可以看出，他有意採用面向大眾的白話文，這在當時是很罕見的。後來他到上海，與蔡元培等人創辦「愛國女學校」，創建「中國教育會」，積極鼓動革命。1903年，林白水赴日本求學。回到上海獨力創辦了《中國白話報》。這是一份形式和內容都十分獨特的報紙，半月一期。報紙的所有文章幾乎都是他自己寫的。他的文筆與眾不同，通俗易懂。在慈禧太后七十歲生日的時候，林白水發表了一副對聯： 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頤和，何日再幸圓明園？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 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灣，七十又失東三省！五萬里版圖彌蹙，每逢萬壽必無疆！ 此對聯字字辛辣，一時廣為人傳誦。 林白水於民國十年創辦《新社會報》。十一年春，《新社會報》因攻擊吳佩孚遭封閉。林白水索性把報名改為《社會日報》，並發表社論說：「自今伊始，斬去『新社會報』之『新』字，如斬首然，所以自刑也。」由於他的文字尖刻辛辣，令當局畏懼。曹錕賄選總統的時候，林白水把那些受賄的議員斥為「豬仔」，在報上痛罵。曹錕派人將報館封閉，把林白水「請」到偵緝隊軟禁了三個多月，直到自己當上總統後才放人。 民國十五年四月，奉系軍隊開進北京，著名報人邵飄萍被殺害。林白水依然保持「威武不能屈」的氣概，斥責奉軍為「洪水猛獸」。八月五日，林白水在《社會日報》發表〈官僚之運氣〉一文，抨擊吳佩孚「性頗執拗，頭腦簡單，不諳政治，思想陳腐，意見執滯。」、「中央政治，若長在吳大帥指揮之下，恐終須弄得一團糟。」八月六日凌晨，林白水被憲兵抓走。楊度、葉恭綽等知名人士找張宗昌求情，不料張當天就將他殺害了。 比起邵飄萍和林白水遇害，報業鉅子史量才被刺殞命，更是驚動社會。 民國廿三年十一月十四日，《申報》以大號字刊登〈本報總理史量才先生噩耗〉，報導了前一天下午史量才在杭州回上海途中遇刺身亡的消息。 那年十一月十三日，一輛嶄新的綠色小轎車行駛在滬杭公路上。因胃病剛剛在杭州宅邸休養了一個月的史量才，正在返回上海途中。他坐在車的後座上，同行的有五人：司機黃錦才、二房太太沈秋水、兒子史詠賡、兒子的同學鄧祖詢、姪女沈麗娟。 這輛汽車購置不久，豪華之外更有防彈功能。一年多前，他的朋友、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總幹事楊杏佛在汽車中遭到槍擊殞命。案件沒有偵破，但幾乎所有人都猜是「軍統」所為。楊杏佛的死，讓史量才對自己的處境有所警覺。他特意購買了這輛防彈汽車，也雇用了貼身保鏢。而這次回上海，史詠賡和同學鄧祖詢嚷著要坐新汽車，史量才答應了他們，安排保鏢坐火車去上海。 汽車行至海寧縣翁家埠附近時，忽見一輛敞篷的別克汽車橫在前面，好像發生故障，司機黃錦才放慢車速，準備緩緩穿過去。 擋路的別克車周圍竄出六名槍手，手持駁殼槍，對著史量才的汽車一通射擊。槍手非常專業，第一槍就打爆了防彈汽車的輪胎。他們使用的也不是普通的手槍，防彈汽車的前擋風玻璃被擊破，前排的司機和鄧祖詢當場喪命。 史量才立刻明白，車剛停下就大喊：「快跑！」坐在後排的四人跳下車，向路邊跑去。沈秋水體弱心急，一跳下車便扭了腳跌倒在地，姪女沈麗娟被流彈射中也倒地不起。但槍手們的目標並不是她們。六名持槍者分成兩組，向史量才和史詠賡追去。 年輕的史詠賡拚命跑向一片小樹林，甩掉了追擊，一口氣跑到附近的筧橋航空學校求救。史量才慌亂中躲進了已經乾涸的一口小水塘裡。三個槍手追了上來，一頓亂射。史量才仰面倒下，立時氣絕。 一代報業鉅子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程，終年五十四歲。 第二天，《申報》頭版刊登了〈本報總理史量才先生噩耗〉，並根據史詠賡等親歷者及幾位目擊者的描述，詳細還原了史量才被殺的經過。但兇手究竟是何人？行兇出於何種目的？沒有人能給出答案。直到十五年後《申報》最終停刊，也沒有等到破案的消息。 第一個明白指出暗殺史量才真兇的，正是一個「軍統」的「元老」級人物──沈醉。當時，距離史量才遇害已經過去了廿八年。 沈醉在「軍統」時為雲南站站長，官拜中將，隨雲南「解放」被中共囚禁，1960年經中共特赦，在大陸發表了不少回憶「軍統」的文章。 1962年，沈醉在《文史資料選輯》第廿二輯發表〈戴笠其人〉一文稱，蔣介石為了威嚇從事民權運動和同情中共的「進步人士」，指示戴笠刺殺了楊杏佛和史量才。 至於史量才被殺的原因，沈醉寫道：「據我了解，主要是由於蔣介石得到情報，說史當時很同情共產黨，曾經接濟過上海中共地下黨組織的經費，所以決心要殺害他，並以此警告其他同情中共的人士。此外，史量才所主持的《申報》，經常有一些不滿意蔣政權黑暗統治的言論。」 「九一八事變」的第二天，《申報》破天荒地刊出了多達八十七條日軍侵略東三省的消息，並配發時評〈國人疾速猛醒奮起〉。這樣的報導一改《申報》溫和的風格，鋒芒畢露，卻為當時暫行不抵抗的蔣政府所不喜。因為蔣主張「攘外必先安內」，全力圍剿共軍。 民國廿一年七月十六日，史量才忽然接到《申報》發行部門的急報：發往上海之外的報紙都被禁止郵遞，扣在郵局，每天用車拉到龍華附近燒毀。 《申報》在上海租界中辦報，而市場卻在全國。這一下，除了租界的一方小天地，凡是官方統治區的發行都被掐斷了。發行是報紙的生命線，這會斷了《申報》的活路。 史量才趕緊托政界朋友疏通。《申報》畢竟影響巨大，蔣介石一時也不能將其封殺，他提出了《申報》恢復發行的三個條件：撤換總編輯陳彬龢，左派知識分子黃炎培和陶行知離開《申報》，國民黨中宣部派員進駐《申報》指導辦報。 史量才答應了前兩條，但第三條則不妥協，表示《申報》是私營報紙，從未拿過政府津貼，倘若一定派員進駐，寧可停刊。 從七月十六日到八月廿一日，《申報》被停郵卅五天，損失慘重。蔣介石覺得教訓史量才的目的達到了，也退讓了一步，不再堅持派員進駐。《申報》的發行得以恢復。 根據《申報》參與者徐鑄成和黃炎培的回憶，蔣介石曾找史量才談話，勸他不要與政府作對，並威脅說：「把我搞火了，我手下有一百萬兵。」史量才針鋒相對地說：「我手下也有一百萬讀者，你我合作就是了。」蔣當時變色。 上海經過日據時期，後又經歷「解放」，《申報》終於在民國卅八年五月廿七日停刊，出版了25599號。 從革命、軍閥、到兩岸中國的分治，中國的新聞事業是多難使其堅強乎？還是挫折喪其志氣？大概只有新聞界自己能給出答案。 （撰寫本文曾參閱網上李舒、朱艾尼、賀春和李亞光諸氏所寫的材料。） 萍水相逢百日間 民國初年，兩位著名報人邵飄萍和林白水，因爭取言論自由、不向權勢低頭而遇害，兩人殉難時間相隔不過百日，邵飄萍忌辰為民國十五年四月廿六日，林白水則為八月六日。後人嘆息曰：「萍水相逢百日間」。 TOP 【慢慢讀，詩】張□／午夜青衣 張□/聯合報 西門町霓虹燈光閃成一片 我路過中華路昔日的京劇院 忽然隱約聽到正旦的唱腔 如潮水般暗自湧動 在不眠夜晚迴盪不息 靜靜細聽 那女子的聲音 是一場迷幻的演出 在虛構與真實的邊界 來回穿梭舞台 文武場響過一陣 經典與現代的混搭 彷彿她是劇場上的唯一角色 我追尋她蠱惑的腔調 穿越繁華的市井喧囂 繼而滑入寂靜的黑夜 她的存在如同一顆忽明忽暗的星星 閃爍在我超神祕的聯想中 最後又隱匿消散 我幻想出來的一幕景色 正好布置在現實的邊緣 那一句高亢假音凌越時空 音色悅耳動聽 只是無法辨識年代 究竟迷失在那年西門紅樓的屋檐尾聲 還是北京正乙祠戲樓的窗隙餘音 抑或一張□膠唱片沙沙的懷舊韻味 反正妳是今晚的吟唱者 現實與幻象交織的世界裡 我來傾聽一個伶人的故事 直到所有的光影消逝，直到 我們再次相遇 卻又錯過 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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