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藏寶圖】賴絹代／異鄉人的夢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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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9 第4598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記憶藏寶圖】賴絹代／異鄉人的夢幻情 【交換故事見面會□ 小物故事】在勘誤與改錯之間成長 【交換故事見面會□ 小物故事】吃花精的魯蛇不崩潰 【青春名人堂】印度尤／在印度，沒有人能準時

心情札記   【記憶藏寶圖】賴絹代／異鄉人的夢幻情 文／賴絹代 圖／江長芳/聯合報 若被爸媽發現，那還得了！ 升高一的暑假，接獲他從金門前線寄來的信件，裡面附有一張身著軍服、背長槍的照片。信裡述說服役將屆滿、孤寂緊張的軍旅生活，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我……剎那間，心跳加速，興奮不已，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忐忑不安：若被爸媽發現，那還得了！ 他，是我在小學五年級時，剛從師範畢業的老師。我們班導師教的算術讓大家像鴨子聽雷似的「霧煞傻」，導師請他來幫忙加強全班算術課業；他的國語一級棒，當時台灣全面推行國語運動，各校選拔出一位學生代表參加國語演講比賽，導師請他單獨指導我這個班長；他也是籃球高手，傳球如閃電，敏捷的動作帥到不行。總之，他留給我一個永銘心底的好印象。 小學畢業，我如父親所期待考進了省立中學就讀；初中畢業卻大膽違逆父親的主張，拒絕保送進「台北女子師範學校」，逕自選擇直升本校高中部就讀，因為我的志願是日後考醫學院。 那是個重男輕女的年代，我的嬸嬸、伯母輩以上的女性，幾乎都是「養女」或「童養媳」，連我的一些小學同學也不例外。村裡民風保守，放學後經過路邊會聽到一些叔伯們用台語高談闊論：「養到不孝女，不僅洩祖宗又敗門風，若要去抬豬公架，不如剁剁給豬母吃。」一旦有鄰居姊姊要結婚的對象不如他們大人的意願，都會不斷聽到恐怖的謾罵聲，令我畏懼也為她鼻酸，心想：這樣一連串的咒罵，沒有得到絲毫祝福，婚姻會幸福嗎？ 天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大人使用這招「放話術」，確實收到殺雞儆猴之效，我的內心已形成陰影，告誡自己絕不可造次。所以當看到仰慕的老師寄來親筆信，我不敢回信給他。等他服完兵役，約我看電影，我總會找個同學陪伴同行，並請她坐在老師和我中間的座位；相約到陽明山賞花、碧潭泛小舟、淡水河畔散步，都有女同學相伴。 雖僅這幾次郊遊，他那波浪髮型、帥氣舉止，已打開我心房；但我內心非常清楚，父親絕對不會允許我和他交往，因為他是「異鄉人」。 曾聽母親說，在我年幼未上學前，某次父親搭乘公車回士林，車上有個操外地口音的異鄉人，得知父親要在士林造紙工廠下車，就懇請父親「順便」帶他去造紙廠找人。到站後，父親卸下身上的背包，寄放在車站旁一間熟識的豆腐店內，再熱心地為那異鄉人帶路。不料，異鄉人一看見士林造紙廠的警衛，突然大聲指控家父「搶劫」他的錢包！ 天啊，怎麼會變成這樣？語言不通，百口莫辯，後來扯進士林分駐所做筆錄，屋外窗邊站滿了竊竊私語的群眾。好佳哉，父親對身上所攜帶的金錢張數、總額、流程，都能一一清楚交代，豆腐店的老闆也出面作證，還找人交保，才被釋放回家。 父親始終無法抹除慘遭異鄉人誣陷受辱的心頭痛，可想而知，當雙親知道我和「異鄉人」交往，會是怎樣的反應。當我再次也是最後一次和老師見面，他黯然展開我母親寫給他的信：「拜託老師，別傷害我年少無知的女兒。」 純純的愛，沒有說再見，更不曾擁抱，只有轉身在回家路上頻頻拭淚。愛情像小鳥似地展翅飛向無垠的空中，漸漸淡化如煙消如雲散，但那美好酸甜的夢幻滋味，小心封存在我內心深處，從十六歲到七十八歲。 【交換故事見面會□ 小物故事】在勘誤與改錯之間成長 記錄／李達達 記者／許正宏攝影/聯合報 在勘誤與改錯之間成長 小物主人／B編 我帶了兩個小物，都是我編輯生涯中很重要的東西。一個是改稿聖品──可擦拭的紅筆。另一個是我做第一本書那年，讀者寄來的勘誤表。其實當時讀者直接把勘誤表寄給社長，社長看過之後才拿給我。我既驚嚇又挫折，原來自己做的書當中有那麼多錯字，用字上也前後不一。雖然讀者的勘誤不一定全是對的，但這份勘誤表我一直留著，當作是對自己的提醒。 【交換故事見面會□ 小物故事】吃花精的魯蛇不崩潰 記錄／李達達 記者／許正宏攝影/聯合報 吃花精的魯蛇不崩潰 小物主人／出版魯蛇 我總是隨身帶一小瓶情緒平衡花精，它救過我很多次。在工作或生活中遇到糟糕的事，快要崩潰的時候，我就會往舌根下面滴四滴花精，平衡自己的情緒。我的用量一瓶大約能撐兩個月。另外，我身上這套蛇裝是租來的，是為了配合出版魯蛇的身分特別準備的，平常並不會天天穿。 【青春名人堂】印度尤／在印度，沒有人能準時 今日登場／印度尤/聯合報 「不準時」是印度人普遍染上的一種病，只要和他們有約，就是他們發病的時間，發病時間倒是異常地準時。不過，在新德里旅居多年來，我發現自己也同樣不準時，我很確定自己不是被他們傳染，因為症狀完全相反，我的不準時是太早抵達。 我坐在車子裡枯等著，再過四十五分鐘，才是我和受訪者約定的時間，太早抵達的我只能繞著一個又一個的街區，時間像是放大了百萬倍，直至我終於看見了路邊的奶茶鋪；香濃溫暖又甜膩的印度奶茶，是我在城市裡的救贖。 和我一起擠在鋪子邊的那些印度奶茶同好們，總是被貼上偷懶、散漫的標籤。我有時候會想，會不會他們也覺得我是個無所事事、整天喝奶茶、找消遣的社會米蟲？又或者，他們會不會都和我一樣，其實是步伐太快，正在等著時間追上的無奈人？蹲在街邊，從清早就開始煮奶茶的大哥，豪邁地挖了一大匙白糖放進滾燙的香料奶茶裡，他拿起銀色的鋁製茶壺，施展起印度最知名的拉茶功夫，但從壺嘴傾洩而出的，似乎是我們的時間，而不是奶茶。新德里有著無數個這樣的城市沙漏，幫助我們這些可憐人兒，把時間帶走，把下一件事情帶來。 記者這個工作實在難為，「寧可早到，也不能晚到。」可以說是我們的最高職業準則，媒體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在於等待，擔心漏掉了關鍵畫面或是重要活動。在印度更是如此，光是塞車這個不確定因素就能搞得人仰馬翻，一旦塞車，新德里的車程就差至少三十到四十五分鐘。為了避免遲到失禮，我每每提早出發，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地，順暢直達目的地，進退兩難，不只無法控制別人的遲到，更無法控制自己的早到。 當然，跟著印度人一起遲到好像也是一個消極的辦法，畢竟是以寬容聞名的印度，寬以待己亦寬以待人，對時間和對人都是如此。偏偏，有些事情並不是這麼容易改變，特別是潛意識裡的那股罪惡感。那種台灣人總是會提早十分鐘到的文化DNA作祟下，我就是拉不下那個臉，無法雲淡風輕地覺得一點兒也沒關係，即使印度人完全不在意，我就是在意得不得了。腳步慢不下來，臉頰立刻暈上一層紅，趕忙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句已是台灣人正字標記的發語詞。 準時，在印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就連我也做不到。既然擋不住遲到時的那股滲透骨髓的羞恥感，那就大方地接納自己永遠早到的榮譽心吧！與其等著被寬容被原諒，還不如接下那個從容大度的頭銜，寬容別人原諒別人吧。當我說出「我也沒有辦法準時」時，至少能挺直腰桿，我是早到不是遲到！ 有時候，印度人還真的是比我們樂觀，不只是面對遲到的態度，還有他們總是覺得自己可以準時。我可不敢和他們一樣賭自己的好運氣，因為我悲觀地覺得自己會遇到塞車，想要避免自己撞上壞運氣。 這樣的我，只能和隨機遇見的奶茶鋪印度大哥邂逅。他應該也很開心，因為我每每得喝上一杯奶茶，或兩杯，消耗我那因為拉不下臉皮而多出來的早到時刻。

	訊息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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