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進行式】達達﹒尚／花事三則

2024年9月17日星期二

【生活進行式】達達﹒尚／花事三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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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8 第5762期

精彩內容

◎今日繽紛

【生活進行式】達達﹒尚／花事三則
【青春名人堂】李奕萱／戲院、撞球館到鬼屋，中間怎麼了？
【網路徵文示範作】Emily Chan／網路徵文示範作：感謝你美的布施

今日繽紛

【生活進行式】達達﹒尚／花事三則

文／達達﹒尚/聯合報

花事三則。圖／siglooq

一

才種不久的紅玫瑰被狐狸吃掉了，氣得我肝疼，後來得知鹿是吃花的，鹿是那種溫順、文雅、不狡猾的動物，在心裡原諒牠。

樹下鬱金香一夜之間長出花苞，跑去看，鄰居家的狗出現，像我得罪了牠一樣，每次見面都要吼兩句，不知是問候還是警告我不要越界，常常被牠嚴厲的三言兩語給唬住，退三四步，被勸回屋去，這才讓牠得意地停止絮絮叨叨的牢騷。主人不好意思地拉開玻璃門朝著狗責備兩句，隔著無形的院牆與我揮手致歉，我寬容大度的手指也回敬兩下，表示沒有關係。狗尤其忠誠，看守著沒有院的門，看守得真好，雖然有時候很沒禮貌。

「一條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太厲害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太解人意了均不行。」狗這一輩子。

二

一周未回湖邊，花園裡的小紅花長出了花苞，松鼠也喜歡，趁我不在，偷偷折斷枝子放在樹杈上，放在自己的窩裡。牠倒是挺會享受，整個園子都是牠的，還要貪心多一點，不能罵牠，因為牠總是帶給人快樂的。

冬天特意留下的歪七扭八的樹幹長出了葉子，以為它是死了的，但總是松鼠的另一個家，索性請砍樹的師傅留下來，不求你知恩圖報，也得懂點規矩吧？你把我這草地挖得到處是坑，還要與我爭奪園子裡的花兒，難道你不覺得稍微過分了一點嗎？

大樹下黃豔豔的鬱金香開了很久，還沒有完全盛開，這個花耐看，不急不忙地慢慢長。其中一枝花頭垂在地上，不知哪個小動物幹的？不想饒恕牠也沒有用。

草地愈來愈青綠、愈來愈茂盛，整片土地都被披上新裝。鄰居家的院子裡來了兩只灰色的小鳥，清灰，非常勤勞的那種，看身材就知道，一定不是貪婪之人。

往常湖面的薄霧厚了一些，說厚霧不太好聽。雨還在下，打在鬱金香的身上，蔥綠的草葉身上。掛在半樹的蝴蝶蘭死而復活，雨來挽救它的性命，如果活下去，可要滿懷感恩，不要再讓我傷心欲絕。

雪白的梨花悄悄從樹枝逃跑，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被風吹走，落在別人家的院子，或捲入湖水中被魚吃掉。花兒的這一生啊！驚豔又短暫。

一回到湖邊，心胸便開闊了起來，心思都分散在每一棵花草樹木的身上，沒有餘地想那些不該想的。

海浪一層接著一層，朝我的玻璃門撲過來。即便再使勁，我們之間也是隔著非常的距離，數萬株小草做盾牌，數千朵小花做警衛，數百株枝葉做帳幕，厚重的萬重浪，你是不該傷害我的。

三月，四月，五月，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以及各種的綠，我已非常滿足。指不定，六七八月，就要十二彩繽紛了。

九月，是記得的，那不能長久的蘑菇，和倚牆開放的薔薇，都是被存入相框的。

三

鬱鬱寡歡地收拾好東西，轉身的瞬間，哎呀我忘記將買回來的紫的蘭花和白色百合放在瓶子裡，真糊塗。

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樣，捧起來，抱起來，安置好。

剪掉多餘的根枝，放入透明的玻璃容器中，慢慢散開來，紫色裹著白色，白色依偎著白色。

喜上眉梢，就是這個意思。

【青春名人堂】李奕萱／戲院、撞球館到鬼屋，中間怎麼了？

李奕萱/聯合報

前段時間，職棒爆出球員至合法協會打德州撲克，儘管行為本身不違法，但因德州撲克給人「賭博」印象，對曾因簽賭多次受挫的職棒，可說是大忌，最終球團及聯盟以出入「爭議場所」為由給出懲處。長年推動「去汙名」的德撲協會對此很不滿，除去情緒化的發言，可以看見其中的沮喪——他們就是希望社會看見德撲選手智力、數學、邏輯上的競技專業，如今又被貼上「爭議」標籤，自然很難接受。

我和一個關心台灣運動賽事的朋友聊起這件事，他提起了「撞球」——撞球館長期被認定為聲色場所，早年亦被歸為八大行業，之後選手為了擺脫汙名，費了很大的功夫，才靠著球員良好形象、國際賽事打出佳績，稍微扭轉。可是即便如此，如今撞球館在很多人眼中，依然是個少去為妙的地方。

我因而想起，北投中和街也有一座撞球館，藏在破舊大樓的地下室，小時候大人總叮嚀不要久留，大家都說那是不良少年的聚集地，直到現在，我吃過隔壁的紅燒鰻小吃，也走過那棟大樓無數次，卻始終沒有踏進去。我問了當年被認定為「叛逆」的國中朋友：「你去過嗎？」她還真去過那個撞球館一次！印象就是菸味很重、老老舊舊。

那棟樓的標籤不只是「不良」，幾年前還被媒體封為「北投三大鬼屋」：八卦陣一般的建築，發生過幾次火災，又曾有人打架鬧事、吸毒，乃至於自殺，讓該處房價很難上漲。我爸以前送瓦斯、送米，去過那棟樓幾次，也形容：「老房子裡面一間一間套房，繞一圈像迷宮一樣，不小心就會走回原地。」

不過有趣的是，把時間拉回一些，那棟樓並非原本就如此「生人勿近」。曾經，它是個熱鬧的複合式商場，設有北投三家戲院中的「金馬獎戲院」、冰宮、保齡球館和各種店家，是大人小孩的休閒去處。社群上聊起這棟樓，留言相當踴躍，有人提到在戲院看過《東方不敗》、《龍門客棧》、《追日》，更多人則是懷念以前的店鋪，例如瑞美禮品店、模型店。可惜後來隨著大型影城興起，戲院結束經營，大樓才逐漸變成現在的模樣。

儘管我是不看鬼片的膽小鬼，寫作的此時又是農曆七月，我還是壯著膽走進那棟大樓。大樓乍看是「回」字型，中間有樓梯和天井，但實際上後面還會繼續延伸。裡面目前仍有住家、旅館、撞球館、辦公室和理髮店等，另外還有一些褪色招牌，難以斷定是否仍在營業；曾經的戲院依然留有痕跡，鐵門上可見「金馬獎大戲院」斑駁字跡。雖然在天井附近完全不恐怖，四處也散落居住、辦公的痕跡，但走到一個陰暗的樓梯處時，還是讓人毛毛的，內心閃現幾個鬼片開頭：不怕死的主角自食惡果，於是我瞬間決定撤退。

究竟一個空間是因為有複雜人等出入，才變得複雜；還是一個空間被認為複雜，才只剩複雜人等出入？蛋生雞、雞生蛋的哲學問題，恐怕無法被輕易回答。不過我不禁想，社會是否總需要所謂「灰色」空間，來容納暫時不被「正道」所接納的人事物呢？雖然理不出一個答案，但我想這棟樓除非遇上都更，大概會繼續以一個奇妙的姿態，存在於這條人車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好的、壞的、記憶、未來、好奇心、叛逆心，概括承受。

【網路徵文示範作】Emily Chan／網路徵文示範作：感謝你美的布施

Emily Chan/聯合報

貓的美並非普通的美，是宇宙美、神聖美，各種姿態或隨意一站即是風景。若凝視貓臉更加不得了，表情眼神的細微流動，簡直是入室的精靈，有時候甚至自問我何德何能？

美麗的東西能讓我臉上微笑，心卻想哭，眼角快要滲出多巴胺那樣。這感覺太美妙了，因此日常會為自己訂閱大量美的補給。除了各種動物（尤其是小奶貓），我也愛看西方五○年代的電影照，欣賞當年的髮妝造型與情懷。然而怔怔看著影星曾經的盛世美顏，或是晶瑩可愛的幼貓，不禁感觸，歲月為何對人間的美做出無情掠奪？當青春流逝，便會掉出主流的審美觀，外貌的豐潤流失，眼裡的星星隱沒，人或貓都會凋零。

養貓二十二年，從四隻到剩下一隻，已經藉由貓修過傷心與放下的課。眼看不久的未來，便要徹底畢業了。現在意識到，貓給我的最後一堂課，可能是不去為年老衰弱感到惋惜和哀傷。轉個念，不論榮枯都溫柔以待，慶賀每個階段的變化，跟自己說，你多一個面貌，只是給我多一個你可以愛。

【繽紛超連結□網路徵文】藏在心底的動物事
主辦單位／聯合報繽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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