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玲／生死相隨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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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7 第7984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 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鍾玲／生死相隨的依戀 羅毓嘉／清境 幾米／空氣朋友 【星期五的月光曲 台積電文學沙龍101】朗讀迎新年 【文學紀念冊】黃碧端／追念范我存女士，詩人最最好的那另一半

今日文選

鍾玲／生死相隨的依戀 鍾玲/聯合報 丹毫無心理準備，也沒有撫育的經驗，就在寵物店買了這隻幼犬。經過寵物店無意間看見櫥窗籠子裡面關了三隻幼犬，其中一隻瘦瘦的，頭部棕黑色，身上白雪雪的短毛狗，牠烏黑的眼珠透過玻璃窗直直瞪著丹，還搖著白色的小尾巴。她駐足觀望時，牠轉身過去用頭去頂另一隻幼犬，長毛大耳圓滾的可卡，正睡得深沉，瘦狗不斷用嘴頂牠，小可卡睜開惺忪的眼睛，瘦狗把牠當皮球，把牠頂來頂去玩耍。丹注意到，瘦狗瘦到顯現一條條肋骨，她想一定是店主為了怕牠長得太大，不可愛了，會賣不出去，所以餓牠飯。丹感動了：牠雖然受虐待，依然生氣勃勃。瘦狗停下遊戲站定，衝著丹猛搖尾巴！ 丹買下這隻太倉犬，祖籍追溯到英國獵犬。她替這隻小母狗取名雪林，白雪雪的身子像雪地，臉部的黑色和棕色像夜間的樹林。她靠惡補網上的資訊來培訓雪林，諸如怎麼樣用報紙一步步誘導牠到大廈外面草地大小便，諸如訓練牠繫上狗帶跟主人走"heel"「腳側隨行」，不論功課多麼難，她教兩次，雪林一定學會。丹得意起來，覺得自己是位天生的訓犬師！繼而想，是不是替自己臉上貼金？應該是雪林資質聰穎，在狗類中智商特別高！ 雪林四個多月大的時候，一天丹帶牠到公園玩耍，在草坪上把狗帶鬆開，雪林卻乖乖坐下，等候她的指令，她說：「跑跑！」牠就像箭一樣衝出去！然後在她面前繞圈圈，像石器時代的武器飛蝗石，太倉犬有獵犬基因，動作敏捷快速。丹想，雪林真乖！該靜的時候靜，該動的時候動。繼而想，是因為乖，還是因為牠以聽話來取悅主人呢？ 一人一狗熟門熟路地玩賽跑，四個月大的時候，丹就跑不過牠了，現在一離開起跑線雪林就把她拋在身後，丹卻看見牠在前面煞車，回頭看著她，然後居然坐下來等她，這樣等她三次，坐下三次！丹最後跑不動停下來，坐在草地上喘氣，雪林跑回她身邊也坐下，伸出舌頭喘氣散熱。牠頭部黑色和棕色的分布也有趣，臉棕色，耳朵黑色，雙耳如長春藤葉般朝前垂下，典型的太倉犬耳朵；眼睛邊緣還有一圈黑色，像畫了眼眶線。忽然好像打開了電視機的畫面，雪林烏溜溜的眼睛表情豐富，明顯地在說話，說沒有聲音的話：你慢慢來，我會守護你。 接下來十三年，丹就這樣跟雪林過日子。在一間中型公司擔任小主管的丹，下了班就趕回家，因為要帶牠出去方便，她處理了大便後，跟牠在公園散步。草地上鬆開狗帶，現在牠圍著丹跑，畫同心圓，不會讓丹離開牠的視線。半夜丹在床上醒來，睜開眼就看見雪林伏在床邊地上抬頭凝望她，牠什麼時候睡覺呢？必然是白天她上班的時候睡大覺。丹到外地出差，會把雪林寄放在相熟的獸醫診所裡，回來接牠的時候，丹還沒走到店門，在店裡的雪林遠遠嗅到她的氣味就發狂地扯狗帶跳躍。丹想，以前自己陷入熱戀，跟戀人久別重逢也沒有這般狂喜。她曾經做過什麼致令雪林對她的愛如此深厚？ 丹發現雪林現老態了，棕色的嘴吻長出些白毛。那幾天牠食慾差、眼屎多、尿水呈奇怪的褐色。獸醫說雪林患的是鉤端螺旋體引起的黃疸病，已經很嚴重，要留院治療，如果早幾天送來還可能有救，現在不要抱希望，到底年紀大了。丹的心情沉重，每天一下班就來探病，每次到達玻璃門外，看見雪林站起來，全身微微抖動一下，她懂這肢體語言：「我準備好回家了！」丹對牠用人語溝通：「你還需要治療，安心在這裡治病。」十天下來雪林越來越瘦，越來越弱，但是準備回家的標準動作不變，即使到後來只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第十一天丹下班後到達獸醫診所這條街，手機響了，獸醫說：「你快來，雪林在抽搐，怕時候到了。」丹一進門看見牠躺在手術台上，瘦到皮包骨，烏溜溜的眼睛周圍細細一圈黃色，牠用眼睛說，好想跟你回家，好想繼續陪你，然後眼神空了，眼皮閉上，身體塌下來。丹哭出聲來，一手撫摸牠的額頭，另一隻手撫摸牠的身子。 之後幾年丹不只思念牠，還很自責，為什麼不早三天送牠去看病？丹也思索雪林跟她的緣分，是牠曾經欠她很多？還是她曾經對牠施過大恩？由人類的眼光看，狗對主人非常忠心，可是丹覺得不只是忠心，是一種無怨無悔的生死相隨，是一種很深的依戀。一天半夜丹忽然醒來，在夜燈的微光中望著平常雪林躺的地方，腦中出現自己不敢回想的一件事，因為罪惡感。多年前她陷入情感暗夜，愛上有婦之夫，分手決絕後，發現竟不幸懷孕。她到婦產科動了手術，身心俱創傷。白天武裝正常地上班，晚上哭泣一兩個小時才入睡。 動了手術後，下體出現流血現象，量比經血少很多，但每天都斷歇地流。流了五天不止，丹再去看醫生，醫生開了十天藥。她天天按時吃藥，還是涓涓流，是手術不小心在子宮挖了個洞嗎？吃完十天藥，再去看醫生，結果再動一次手術，原來上次沒拿乾淨，胎還有小部分黏在子宮壁。一開始丹心裡氣，竟然碰上那麼差的醫生，還是間婦產專科診所！後來思索，是這孩子不肯走？死也不願意走嗎？雪林臨終時的眼神出現她眼前，那麼強烈的依戀。她算算，是在第二次手術拿乾淨後第三個月，她不由自主買了雪林回家。是不願意走的又回來了？丹抹去這怪誕的念頭。遭遇那麼狠心的殘害，多麼強的依戀也會泯滅的，她想兩個都深深對不起。 TOP 羅毓嘉／清境 羅毓嘉/聯合報 若戰爭同向你我，一座盛滿兇器的房間 像愛上了一支匕首像沒有聲音的壓迫者吹奏了 結局的音樂。總有認識不認識的人 在黑紗底下藏著 幾枚銅幣就能買到的微笑 在一座戰爭的房間，謠言之海 溺斃了人群當中最善泳的那幾個。且自最初 自有碑文刻妥了說謊者的墓誌銘但在底下睡著的 都是認識不認識的人 他們曾聽信了閃爍珠光的承諾吧 你只能變得更健康了——若戰爭同向你我 在一座沒有兇器的房間，沒有一個人願意 去愛。而愛透著冰冷的意志 所以死。那些認識與不認識的人們 淋著不知開始亦不知結束的黑色的雨 在一座沒有戰爭的房間，誰的手腳 卡在了那無法認清的缺口 認識不認識的人來了微笑了揮別了彼此 走向嶄新的美德走向明天 走向不過就是遲早的，黎明將至 TOP 幾米／空氣朋友 幾米/聯合報 圖／幾米 TOP 【星期五的月光曲 台積電文學沙龍101】朗讀迎新年 聯副/聯合報 朗誦作家：蕭詒徽、熊一蘋 主持人：林巧棠 時間：12月29日 7:30-9:00 PM 台積電文教基金會、聯合報副刊、孫運璿紀念館╱共同主辦 地點：孫運璿科技□人文紀念館（台北市重慶南路二段6巷10號） 孫運璿紀念館臉書同步直播，歡迎上網收看！ TOP 【文學紀念冊】黃碧端／追念范我存女士，詩人最最好的那另一半 黃碧端/聯合報 余光中教授夫婦(右起)、林海音、黃碧端等人攝於余府。（圖／黃碧端提供） 在1985年和余光中老師成為同事之前，我已經讀到過不少余詩人寫他的表妹愛妻范我存的文字，還有不少別人的文章裡提到他們伉儷情深。 被最多讀者記住的，應該是詩人在〈四月，在古戰場〉裡對愛妻自述式的描寫： 先是一溺纖細而多情的表妹，如是其江南風，一朵瘦瘦的水仙，江南的風中。然後是知己的女友，纏綿的情人，文學的助手，詩的第一位讀者。然後是蜜月傷風的新娘……然後是小袋鼠的母親，然後是兩個，三個……曾經是裊嫋飄逸的，現在變得豐腴而富足，曾經是羞赧而閃爍的，現在變得自如而安詳……而在他的印象中，她仍是昔日的那個女孩，蒼白而且柔弱，抵抗著令人早熟的肺病，夢想著愛情和文學，無依無助，孤注一擲地向他走來，而他……且說，我是你的起點和終點，我的名字是你的名字，我的孩子是你的孩子……我的桂冠將為你而編！ 1985年我把余老師從香港中文大學請到高雄中山大學任教，我們成為同事。第二年，中山的第一棟教授宿舍落成，余老師伉儷住四樓我住五樓，同事之外成為相距只有幾步台階的鄰居，兩家人比鄰常見。高雄對我們不是故里，也都不曾久住，系裡的年輕在地同事因此經常幫我們探詢可以同遊憩同餐飲的地方，大夥兒不時結伴同行，認識高屏。我當時是系主任，定了每周四全系老師一起午餐，余老師幾乎每回都會參加，也一定有師母同行。因此一直到1992年我北上兩廳院赴新職，我們兩家諸「同」之餘，來往之頻繁差不多也是我平生友朋交誼中少有。 余老師一直留在高雄，到2017年底過世整整待了三十二年。但我後來不管是在兩廳院，在南藝大，在文建會……依然不斷在工作上和余老師有來往，尤其在2014年卸下公職後被選為筆會會長，因為余先生是仍擔任理事的前會長，每回理事會開會，更一定會在台北碰面…… 數了這麼多往事，只是要說明：我存女士從我認識他們的還是壯盛之時到年邁，所有余老師的行止行事，我可以見證她的無役不隨、無事不與。天底下有沒有把先生照顧得更周到的妻子我不知道，但除了眾文友的許多見證，婚姻的那「一半」自己也作了那麼多可傳世的記錄的，大概很難找到第二個；而余老師是天底下最得天之惠的丈夫，則是毫無疑問！ 我存女士美麗典雅，待人溫厚，言語有條理，偶爾余先生顯得急躁，她仍然和悅以對。她打理詩人溫暖的家，給他所有生活、寫作的支持和陪伴；詩人的文學成就，有一半要歸妻子──我存女士不止是他心中的繆思，更是一輩子的守護天使！ 寫到這兒，想起1986我們初為鄰居時，正好是詩人伉儷的結婚三十周年珍珠婚，我們有幸見證了他們的珍珠婚慶；當然，也立刻讀到現在已成不朽詩篇的〈珍珠項鍊〉： …… 就這麼，三十年的歲月成串了 一年還不到一寸，好貴的時光啊 每一粒都含著銀灰的晶瑩 溫潤而圓滿，就像有幸 跟你同享的每一個日子…… 1991年秋，詩人寫他的臨晚心境，題為〈三生石〉，比喻夫妻如一對蠟燭，憂心白頭終有一日得分離，「……燭啊越燒越短／夜啊越熬越長／最後的一陣黑風吹過／哪一根會先熄呢。曳著白煙？……」那時我們也還是上下層樓的鄰居，詩人伉儷都還健朗，但沒人知道人生終點會在何時到來，〈三生石〉中依戀與牽掛的深情，打動了無數讀者。二十六年後，2017年底，我在筆會會長任上送別了余先生，「先熄」的燭火，是一生被守護的詩人。從那時到今年的11月25日晚上，詩人應該就如他寫的，在彼岸： 苦苦守候 接你的下一班船 在荒荒的渡頭 看你漸漸地靠岸 水盡，天迴 對你招手 11月25日晚上，中山的好友傳訊，「我存師母七點多離開了」，這一刻終於到來。一時前塵往事一一湧現……我找出四十多年間幾張和我存師母有關的照片，最早是1986當鄰居時，一回我存師母到舍下小坐，那時小兒五歲，被她抱著做出齜牙咧嘴的搗蛋表情；最後一張，則是余先生過世後，2018年初我存師母北上參加在紀州庵的余光中紀念特展。 因《文訊》德屏社長相邀，寫下和余先生、我存師母的三十八年因緣，也禱祝我存師母安抵彼岸，和她守護一生的詩人，如今歡喜相聚。 （本文與2024年一月號《文訊》同步刊出） TOP

訊息公告

•烏克蘭戰場今年無人取得進展 今年以來，儘管雙方歷經9個月血戰，俄烏控制區域的變化不到500平方英里。僵局若拖延，西方盟國對烏克蘭的馳援恐會減弱。雙方陣營年初都設下遠大目標：俄軍想攻占烏東頓巴斯地區，烏軍則企圖分散俄軍兵力，從南部展開攻勢。但雙方攻勢都無法按計策進行。 •秋冬墨鏡3大趨勢推薦！ 時髦的小夥伴們，就算是入秋入冬了我們也不能放棄時髦的造型配件，有別於以往的冬季冷調，今年秋冬將會是跟上美拉德熱潮的溫暖感，同時還有延續春夏多巴胺的繽紛感，一起來看看秋冬墨鏡趨勢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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