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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8月19日 星期二

【當代小說】程廷 Apyang Imiq/傳統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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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當代小說】程廷 Apyang Imiq/傳統服(下)
人文薈萃 【小品文】林育靖/肉身幻影

  今日文選

【當代小說】程廷 Apyang Imiq/傳統服(下)
程廷 Apyang Imiq/聯合報

前情提要:程廷Apyang Imiq/傳統服(上)

Apay不會織布,臉上無橋梁,她的bubu左右雙頰對稱,通往祖靈國度的虹橋。比她更年長的那些老人,人人臉上顯目標誌,象徵成年的刻印。男生打獵,女生織布,然後可以紋面,結婚生小孩。但Apay沒有,她出生在日本人剛剛離開,國民黨正好進來台灣的年代。

國家說紋面是陋習,惡人身上才作記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破壞生物自然法則。老人沒選擇,讓臉上淡沒。Apay有時覺得自己很醜陋,缺少了什麼。不只是紋面和織布,婆婆看著她,看透一只蒼白靈魂,說她根本不女人。

她的人生圍繞丈夫,溪邊放水牛,山上拔花生,工地綁鋼筋,哪一樣工作自己自己,沒有男人在一旁。

婆婆雙頰墨綠色,鮮豔紋路說北邊部落純正口音,不像她接受國語教育,又來自南方,太魯閣語都變形了。他們有許多綜合詞句,冰箱電話車子,或是「你好嗎?」日漢太魯閣混淆,她跟著鄉公所的人說:「Malu su hug?」──你好嗎?此好並非好,Malu是美好漂亮,卻不是你今天「好不好」。婆婆臭罵沒人問候今天美好不美好,明明問候健康不健康,對,你就是個不強壯又不健康的女人,「Kmbiyax!」──多強壯一點。

每次這些字跑出來,婆婆就嚴厲指正,懷疑Apay非我族類,外地來冒充。Apay生氣回嘴,那你要吃什麼,我一個根本外地人,外人不養自己人,不如你自己去挖地瓜。婆媳倆從沒好好相處,各自房間不同世界。

Apay自卑不懂織布,媽媽Quruq織好多條,五花八門的技法,平織夾織斜紋織,最高級是浮織。有些她看得懂,有些卻怎麼樣都想不透徹,Quruq怎麼完成巨量的細緻作品。Quruq很少睡覺,屋裡一點燭火,織布機前來回手臂,條條絲線集結一塊完整布疋。

她問Quruq為什麼要織,工廠就有了。Quruq說我們是人啊,我很喜歡織布,而且要織給你們,答案簡單得令人不知如何反駁。

Apay結婚那一天,一只大竹簍塞滿織品,Quruq說全部都是你的,帶去夫家分享家人,晚上防禦寒冷,白天遮擋蚊蟲,女人的財產就是織布。現在時代不一樣,你們好可憐,沒辦法學習,未來也不會學,幫你多織一些,好好過日子。

竹簍裡還有一套完整傳統服,感恩祭或表演場合,穿上去一隻大蝴蝶,翅膀恣意伸展,翩翩鱗粉掉落,她炫耀這一套手織服,即使粗厚苧麻線,熱氣淤積皮膚,她是夏天一顆地瓜,放在炭火中燒烤。其他人勸Apay換穿改良服,電繡紋路簡約大方,製作迅速又方便,任何圖紋機器都製作得出來。尼龍材質輕薄,適合山腳炎熱溫度,是否你依舊高山,海拔千米聚落,穿厚重衣服讓汗水折磨呢?

傳統服高山遷徙平地,布面粒粒眼睛,接受太陽注視,烤焦的祖靈之眼。儘管如此,偶爾傳來一句:「Payi,你的衣服真的好漂亮,誰做的?」Apay依舊難忍興奮口吻:「Snalu bubu mu!」(我媽媽做的!)宏亮不掩飾。

某天,學校引進紐西蘭織帶機,輕巧木材長方形,一桌一台,方便操作。對比傳統地上織布機,完整茄苳烏心石,精雕細琢,厚重大木頭,地震壓死人。老師教授編織課,Sudu發狂,著迷這項「傳統工藝」。織帶機不及傳統地機,無法編織大塊布疋,發揮精密技術,更無法敲擊木頭回響崩崩聲,但也足夠讓孩子樂於享受織作樂趣。Sudu學得很快,簡單工具長出複雜形狀。

織機不能帶回家,Sudu就央求Mimi買一台,母親熬不過請求,隔壁部落找人做,模仿型制組合零件,工匠切割C型鋼,螺帽鎖鋁管,鐵條做軸承,笨重機器,壓印房間大桌上。每天放學,Sudu雙腿開合,認真到深夜,Mimi懷疑兒子到底有沒有睡覺。

Sudu央求買線,媽媽就開車帶著他一起上市區,他的房間累積各色線材──棉線麻線棉麻線,根本小型紡織廠。他製作好幾條織帶,分送給喜歡的老師和朋友,他也織好幾條給母親,Mimi裁剪成方塊,再用縫紉機加工,套上鑰匙圈,掛在包包醒目處。

Mimi離開幼兒園後,轉去衛生室當助理,同樣不需正式學經歷,受訓通過即入職,這個職位是醫療助手更是翻譯人員。老人家不會說國語,醫師搭配口譯,解決問診溝通。一開始主任不敢錄取Mimi,畢竟經歷傳遍全鄉,誰知道Mimi會不會打錯針,還是給錯藥,好在擔任村長的表哥幫忙說話,她才入得了門。

衛生室同事看到懸掛鑰匙圈,Mimi炫耀兒子手作,紛紛要求加訂,索性她當起經紀人,接下好多訂單。看著兒子不亦樂乎地編織,她心裡好滿足,下了班就協助加工,製作鑰匙圈,兩人長時間共處,滿是笑容。

Sudu明明只是個國中生,卻對工藝品有極高的敏感度,他要媽媽買不同材質顏色釦環,搭配形式花紋,白鐵不鏽鋼塑膠圈,創造別出心裁的搭配,Sudu比對再比對,看穿符碼,他甚至要求學裁縫,創造特別款式。

某天,Mimi載著兩個小孩去找Apay,孩子留下,自己去鄰村找朋友,她叮嚀他們要聽話,不要惹外婆生氣。Apay說他們都很乖,等著女兒離開後,交代雜貨店買保力達,多的錢買糖果。

Apay與友人在院子喝酒,氣氛歡樂,聲音比聲音,看誰夠大聲。Yuhaw專注看卡通,Sudu則默默走進Apay房間。

他再次打開那個厚重衣櫃,手指頭摩擦溫厚木頭,心裡崩崩崩,落下打鼓聲,四處張望,陽光照不完全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翻理,挪移那件傳統服。他興奮的心情難以言喻,想要穿上去,打開樹洞的祕密。

Sudu一直對女性衣物有著莫名迷戀,他趁Mimi不在家,邀請隔壁小女孩一起在媽媽的房間玩耍,從櫥櫃裡翻出輕柔薄紗,套上長裙,在床上翻來覆去,爬上高高櫃子,使勁往下跳,假裝搭乘電梯,在百貨公司上班的專櫃小姐。

眼前傳統服像是山裡碧綠水潭,岸上看清河底大小石頭,但隔水終究一面牆,跳進水中央,就能知道水色無透明,有些迷濛青綠色,有些閃耀澄澄橘光,還有那些順流鑽進石縫裡的苦花魚,被隱形的線牽引,前面拉,後面推,一下子出現,又一下子消失。

學校裡老師教女孩穿傳統服,Sudu耳朵放大仔細聽,拿起袖套,右手穿左手,袖口一圈漂亮浮織,大片紅毛線漂流,像一座座舞動山脈,袖子長度剛剛好,停留在手腕,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片裙舉起來,順腰線貼合,右側接左側,頂端打一個蝴蝶結。他在鏡子前轉三圈,確認棉繩牢靠不墜,仔細端詳裙襬流到膝下長度,不順眼又拆掉,反反覆覆,留下最滿意的角度。

繽紛毛線纏繞,腰帶綁在片裙外,剩餘流線在髖部擺盪,風吹樹枝,地板浮上稀疏暈影。他從包包中取出手作織帶,格子簿塗抹許久,想像粒粒眼球,他雙手的創作,米白色純底,無數個精細夾織。

眼睛取名字,藍色守衛,盼望別再被哥哥欺負,六角形範圍,挑七到十一經格,階梯般營造小城堡,中間一顆色緯填滿大菱形,溫柔觀看萬物。粉紅色美麗,他視窗總如此,二十一顆小菱形圍繞,大菱形左右對稱,留下廣大開口,足夠大聲說話的嘴巴,告訴眾人心中所想,人人繳付忠實耳朵,認真聽話。橘色足跡,兩條錯落的斜角,編織成對腳印,臨摹傳統布上經典圖紋,無懼踏出步伐。

幾個小時過去,Mimi回來沒看到Sudu,問了大兒子,Yuhaw回應肯定在外婆房間玩衣服,Mimi轉頭看母親,Apay舒服地躺在涼椅上,酣熱臉頰吐出難聞酒氣,她瞇起眼睛慵懶地說:「你的寶貝兒子就在我房間啦,去看他睡得多麼香甜。」

Mimi走進房間,夕陽餘暉灑在兒子臉上,朦朧不識眉頭,嘴角上揚抑或下扁,他的夢究竟香甜痛苦,那套Apay的傳統服,舒適地套在兒子身上,一幅故事未盡之畫。粒粒菱紋,舒適眼睛,工整長在雙腿上。Apay從背後走來,拿起棉被輕輕覆蓋。Mimi突然想起Krut,那孩子的名字是「切斷」,奇怪他的父母怎麼會取這個名字。

Mimi眼淚不自覺流下,反覆糾結回憶中,她被革除職位,離開近十年的職場,離開總是充滿歡樂笑聲的教室。一切息事寧人,歸咎失職,辦公室裡於情於理,錚錚嚴詞,老師求求您,別再造成困擾,學校始終得營運,部落不能沒有托兒所……Krut的爸媽要求賠償,官司打了又打,金額怎麼付,那些不堪記憶像蠕動的蛆,不斷在腦袋裡鑽動,好幾個夜晚,她煎熬地翻來覆去。腳步往前多踏一步,雙手往前再延伸一些,再一公分就好。

Sudu在黑暗中醒來,問母親怎麼哭了。

「沒事了,肚子餓不餓,等等一起吃飯。」廚房傳來Apay燒菜的聲音。


  人文薈萃

【小品文】林育靖/肉身幻影
林育靖/聯合報
媽總是跳入爸的肉身中,放大每一縷痛苦。連續的打嗝,抽痰時脹紅的臉,磨破皮的尾□處……之於我司空見慣的臥床輕症,媽卻露出無限悲愁,蹙眉哀嘆,以她為中心疾速旋捲的漩渦無底無垠,以愛為名賦予能量,我一靠近就難以自持,生怕稍不留神便被吸入黑洞,只能選擇退開幾步,拋下幾天,或者在不得不走近時,忘記我是女兒,或者忘記我是醫生。

然而有時,不同調的標準又攪得我精神恍惚,例如媽分明那麼細心呵護爸每一寸皮膚,冒出小疹子就要問老半天,但當爸左腿外側被左手抓破皮,媽卻高興地說爸手的力氣恢復,搔癢動作愈來愈靈活。我說還是小心不要讓他抓破皮,不然怕感染,媽說戴「手拍拍」約束太可憐了。於是傷口好了又破,人工皮貼起來,他就抓傷旁邊,只好塗上抗生素藥膏,用紗布蓋起來。夜裡在他的手上套了舊襪子,早晨一看,襪子與紗布都早脫落一旁。直到有天傷口旁出現紅腫硬塊,看護素蘭姊說怕蜂窩性組織炎,媽這才緊張起來,嚇得說:「真會變這麼嚴重?」我不是早說了嗎……我忍住話,內心氣急敗壞的撞擊著。

抽痰的拉扯也是一段折騰。媽極不願用細管深入氣切替爸抽痰,因為爸表情總是痛苦,她只願意用口水抽吸短棒在氣切洞口吸咳出來的痰。素蘭姊每晚睡前幫爸用細管抽過痰,夜裡會睡得安穩些,媽對此透露不捨,覺得其實不需要每天受這種折磨。素蘭姊請假,媽值夜班時,初始媽總不用細管抽痰,結果夜裡一兩個小時便被爸痰音擾醒,媽原本抱持「我辛苦一點半夜多起來幾次沒關係」的信念,後來才體會到,辛苦的不只是她,連爸也是。並且這一夜肺葉裡累積未抽的痰,延續至明後天的白晝夜晚,總要加倍奉還的。

苦痛有時。覺醒亦有時。

爸出院至今最驚險的一次。媽上樓歇息,我進廚房洗碗,爸在客廳輪椅上,素蘭姊端著午飯在爸身邊吃過後也進到廚房收拾,過不到五分鐘,忽然聽見媽的叫聲,我走出廚房看見爸臉色蒼白,媽拉著爸的手說怎麼是冰的,我掃了一眼看見氣切口接的潮濕球被痰塊堵住,爸因為呼吸口阻塞吸不到氣。我立刻拔開潮濕球,直接拿氧氣管對著氣切口送,素蘭姊幫爸揉胸拍背,媽替爸夾上血氧機……幸而幾分鐘後,除了冷汗濡濕衣衫,其餘都回到平穩狀態。

但我還在抖。我花了更長的時間才安定下來。我嚇慘了。若媽再晚點下來,爸的呼吸心跳就會停了。假若那樣還要叫救護車嗎?縱使能救起來也是比現在更糟而已。如果最後是因為一口痰卡在氣切口而窒息,當初開氣切的目的是為了抽痰方便……繞了一大圈繞不出命運,付出這麼辛苦的代價還有意義嗎?可心裡另一隅,我覺得萬分值得,關於自己的醫學訓練派上用場。雖然對每位醫生來說,這都是不困難的事。只是幾乎同時,我又想起醫界前輩所言:「感染也是一種出路。」我移開堵住的痰,卻堵住了出路。

我不知道爸想不想走向出路,我只知道又過了一關。

當晚我回到自己的家,發現有好多通媽和素蘭姊打的未接來電,驚慌以為呼吸又出了問題,回電才知爸解血便。暫停餵食,服用潰瘍及止血藥,測血壓血氧,觀察。我跟媽說,這應是爸下午缺氧時身體壓力導致的腸胃道出血,是過去的事了,只要控制住不要有新的出血就好。

我晚上睡了個好覺。第二天素蘭姊傳來的照片,顏色仍未恢復正常,但這是正常不過的事了,現在看到的,只是過去的發生。

媽仍盯著瞧,煩惱不已。我說沒事沒事,量少了,色淡了,就是在恢復了。但她沒親眼再見漂亮的色澤,不會安心。

眼見為憑,但假若見到的是幻影呢?或者,儘管是真的,但都過去了呢?就如同,我們此刻見到的陽光,究竟是多久以前散放的呢?是表面光子花數分鐘抵達地球,抑或在太陽核心數十萬年的聚變?

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都是現在,也都是過去。

沒事沒事,後來,我愈來愈懂得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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