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進行式】方秋停／寫黑板與關節炎

2023年9月18日星期一

【生活進行式】方秋停／寫黑板與關節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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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第5518期

精彩內容

◎今日繽紛

【生活進行式】方秋停／寫黑板與關節炎
丁名慶／鬆
微糖溫紅／優先順序

今日繽紛

【生活進行式】方秋停／寫黑板與關節炎

方秋停/聯合報

圖／王嗚咪

身體有難，左右手合作無間

以前我在天上飛，如今卻在地上走。

H或許不懂此話含意，繼續將我的手抓緊，他不知這樣我會痛，心想掙脫又繼續地忍著。數不清近來H幾次駛進這地下停車場，按鈕取票，於擁擠中找尋車位，嫻熟身手早已勝過計程車司機，著急漸被磨練成耐性，而我的病情卻無進展。早上起來手腳仍然僵硬，伸展便疼，之前輕易飛起的意志被迫安分，我如傷鳥棲息地上，對著自身連出的陰影，想像曩昔的自在遠颺。

並不是所有東西上了發條便能轉動，莫名故障經常發生！

發炎指數無法下降，晨間起身最難。肌肉無法使力，關節直彎側轉皆疼，進到浴室擠不出牙膏，只得憑靠嘴咬幫忙。費勁草率刷完牙，洗臉更加不容易。左手撐持右手，勉強舉至胸前高度按壓出些許洗面乳，再增氣力才搆得著臉上。指掌合併於顴骨頰邊約略塗抹，水流嘩嘩上潑，浴帽外的髮絲連著前襟濕了一大片，放慢速度再施些力，臉就壁上毛巾以左手拭乾。

兩手成了克難兄弟，哪手情況好些便多出點力，情況好時再調換。我如教練調度著先發與後繼，務讓整體運行順利。開櫥櫃、拿碗盤，之前輕而易舉的日常動作皆成挑戰。獨自擔憂、自勉，偶爾失落或者意外順利……打不開瓶罐，吃不到花瓜，嘴裡不斷分泌對那脆瓜的渴羨，玻璃瓶拿在手上左右晃搖，刀背於瓶蓋控控敲著，心想放棄卻停不住手，突然聽見啵一聲，聲響細微捷報明顯，轉開瓶蓋，吃起前所未有的甘醇滋味。

卯足氣力，寫出堅強字跡

「早安，這世界！」

感謝黑夜過後仍有日出，前晚擱淺床上的兩腳還能再站。階梯困難平地輕鬆，開車如乘木筏，雙腳安放舒適，下車起身最痛苦，這關撐住，只要能站起來，愈往前行愈平順。

學生前來替我提拿教具，我不好多述病痛，心底滿是感激。經脈燒灼不名火焰，身體持續發炎，需得長年滅火。手抓起麥克風，嗓音乘著氣流往外推送，感覺輕盈而無罣礙。教學舞台搭起，學生臉上各種表情於眼前晃動，台上、台下交織各種情節……瞧那一個個被禁錮的青春靈魂，下課時便要衝出室外，講台是教師的伸展台，強令自己卸下軟弱，扮演傳道授業解惑角色……

啊，故事比人走得更久遠，雷諾瓦說：「痛苦會過去，美會留下。」杏林子微笑撐過病痛。我幸運生於現代，不必借助燒湯沃灌、承受各種奇特推拿，或者長住病院，接受匪夷所思的醫治。

電視廣告主打「先消炎再止痛」，發炎指數未退，無形緊箍咒持續發威。十根手指如歧長的青蔥，歪斜向外或內彎，又如埋藏土裡的老薑，敏銳感應泥土的乾濕與溫度。除了變形，指掌亦逐漸無法使力，手抓起粉筆於黑板上使勁，筆尖接觸黑板便歪斜掉，橫線傾斜，撇捺氣力無法盡使，一不小心粉筆落地碎裂成兩三截！我心底一驚，拿起另根粉筆緊握向板面使力，寫出的筆畫傾斜綿軟，如將倒塌的壞宅。一個個勉強攀附黑板的字跡隨著粉塵掉落，似無法黏著的油漆、也像未放置好的拼圖，到處翻出空隙。

趕忙抓起板擦湮滅那難看字跡，鼓足氣力深呼吸執筆再寫，強令崩頹字跡堅強起來－－提線再拉緊些，白色粉筆寫出內容，一磚一瓦接合緊實，黃筆強調重點，使那回魂字跡尊嚴挺立。墨綠色黑板如青草地，欲飛的羽翼於其間一次次賣力鼓動，僵硬手指似漸鬆展開。

寫至一個段落，刻意走至教室後頭向前瞧望，檢視黑板上的字跡大小、筆力是否剛好、能否清楚整齊。黑板吸引學習目光，每個字皆卯足授業心力。學生不知我抓寫疼痛，無從體會其中包含的意義與成就。

心存感激，繼續邁向前路

下課鐘響，學子於走廊笑鬧追逐，偶有腿傷仍不在乎，扭傷、摔倒輕易便可恢復，即便拄拐杖坐輪椅亦不驚慌。石膏上寫滿紀念文字，多半是因能夠復元。往昔不經意踩過的路，每步皆關係日後前途，歲月教人沉穩，學習小心踏出每一步。

傍晚散步河邊常遇著一位老先生，瞧他兩手扶握助行器，每向前走一步便喊一聲阿彌陀佛，賣力叫聲常引來詫異目光。聚集路邊聊天的長者，有人屈膝有人斜側著身子，我邊走心中不禁跟著嚷喊：「感謝我還能走！」雙手如槳前划，慶幸它還能擺動。迎面有人慢跑、有人疾行，或者棲停路邊彎腰提腿，整理裝備蓄勢待發。

丁名慶／鬆

丁名慶/聯合報

想再聊聊編輯的「休息」。畢竟這會兒暑假都結束一段時間了，人人集體潛意識的漫漫休日時光，有沒有（再度）浪費呢。也是惦記著好好回答，休養中的同業朋友乍然發訊拋出一問：「你怎麼放鬆自己的？」

我沒有啊，怎麼能。比賽似的，我們都太嫻熟逼自己或被各種事情逼。「放鬆」簡直傳說似的，看見同事同業突然就抵達了不用管顧眼前工作瑣務的國度，或那麼專注追劇、吸貓、開箱、聚餐，而我連「帶我去」的玩笑話都不知道出口的適當時機。

我們這類人也不一定隨時隨地都泥足深陷，只是難得有了放鬆的空檔，卻不知拿它怎麼辦。約略是有些原則的吧，讓我們在放鬆的鄉愁之前不至於太不知所措：不一定要與世隔絕或獨自進行。會激發慾望或上進心、自我審查的不行。目標遠大，很好但不行。耍廢可，太有意識或刻意則不行。會累的、動用到意志力的不行，不做不知道累不累的可以。總之，放鬆總是相對於緊繃，像填鴨般把時段全塞滿都不行。

關鍵是「放」，充要條件是時間。個人建議是，設定時限就好，做什麼，就依隨當下念想；備個不強求清單降低徬徨程度也不錯。其次是全身心交付。

我自己的清單（到此刻才真正整理出來）總有這幾招－－暫且不管是否常被工作擠到跳票：

一，睡飽，睡飽，睡飽。二，每天至少幾個5分鐘放空或整理眼前情況。三，每一到兩天有件期待的小事，比如看展或跟朋友碰面。線上可。尤其，現在就請好好培養可隨叫隨到且不必尬聊的朋友！四，在家裡東摸西摸，比如把某堆書搬出來一本一本過濾再堆回去。洗碗、打掃或煮白飯都好。各種整理，或能力範圍的修理。五，洗一個長長的澡。

六，小散步。七，每周一次騎車小旅行，騎一整天－－上路再找目的地；或隨意搭車晃盪。

八，專心讀一段想看的書（非工作稿），20分鐘足矣，或抄書。或是用超出預期許多的寬鬆時間完成功課或任務，也有類似效果。九，在公共場所聽陌生人聊天，限時1分鐘、3分鐘都可，可隨手漫記－－這或許就是心境的轉換，願意讓自己更意識到他人時，有些難熬的心情就不知不覺放下了。

十，好好地想想，還有哪些放鬆可能方式？給自己訂一個願意想想的好問題。總之，是不輕易放棄「還有（工作以外的）生活」的可能性。

編輯們都是勞碌命，似乎都非常不擅長休息。有時候，有效的休息，說不定還是把休息當成工作（不是把工作當休息）－－刻意安排時段，條理地規畫或做著不是工作的事，「不是休息的休息」或「不是工作的工作」。譬如說，好好地寫一封不知會不會寄出的，給誰的一封長信？每個人的選項可能天差地別，但不論是什麼，重要的是不只是想；做了，才鬆泛一些。就只是一小段時間閉上眼，讓混亂的意識關機也好。

跟提問的朋友說，也許可以做一期（合於刊物定位的）「放鬆」專輯？但馬上就覺得該自我檢討了，這樣人家哪可能放鬆呢。

微糖溫紅／優先順序

文／微糖溫紅/聯合報

國考放榜之後便是選填志願，我填的志願序皆與當時男友相關，不是他的戶籍地就是他未來可能的工作縣市，早早將他規畫進我的人生藍圖，並且擺在首位。

幸運的是我順利地分發至第二志願，對我來說極度陌生的縣市，沒有認識的朋友，且距離我家一百多公里，周末回家開車需兩個小時。身處異鄉的社會新鮮人，面對工作壓力的同時還要熟悉環境，可我那時覺得沒關係，反正男友很快就畢業，當兵結束就會來到這，美好的未來正在不遠處朝我們招手。然而，我怎樣也沒想到他在當兵那年提出了分手，我們形同陌路。

感情的聚散很正常，熱戀當下卻不會預設分開的可能。事後漫步在這個城市，靜下心思考，發現面臨選擇時，若優先考慮的對象為他人，往往會面臨預想之外的風險。現在，我要做的就是承擔這個風險所帶來的後果，並學習以後不要為愛昏了頭，將自己放在優先順序，才不會獨在異鄉倍思親。

話題徵文：愛的魔力
（此為主題，非文章標題，標題請自訂；徵稿至9月底）
為了仰慕或親愛的人，有時我們奮不顧身，為對方達成或大或小的心願，有時我們犯傻犯錯，事後或自嘲或懊惱。歡迎來稿分享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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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公告

•老闆說：I need it yesterday. 他到底幾時要啊？
問老闆何時要報告，老闆只回道：I need it yesterday!別以為老闆神經錯亂，字面上是昨天要，其實就是強調「現在就要」。職場英文有很多明喻、暗喻、誇飾、迂迴的「手法」、「套路」，有時是增強語氣，有時候是淡化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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