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讀不丈夫】顏少鵬／你的名字不只是你的名字

2021年4月27日星期二

【無讀不丈夫】顏少鵬／你的名字不只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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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8 第4929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無讀不丈夫】顏少鵬／你的名字不只是你的名字
【生活進行式】陽氏萃恆／家裡的果樹

心情札記

【無讀不丈夫】顏少鵬／你的名字不只是你的名字

文／顏少鵬/聯合報

「新聞說，這一波『鮭魚熱』中有人一口氣把名字改到戶政系統上限的五十字！」我興匆匆把社群軟體推播的熱門新聞轉述給B君聽，猜想他跟我一樣對「鮭魚之亂」會感興趣──所謂鮭魚之亂，是指今年三月間全台有三百多人為了搶搭壽司店免費用餐活動，紛紛到戶政事務所「改名」而引發輿論大譁。

「取名鮭魚，沒什麼大不了；字數多寡，合乎法規就好。以動物為名，古今中外都有，你自己不就是一隻大鵬鳥？」看到B君回話時臉上的笑意，我得費很大力氣才忍住不一拳打過去，啐道：「為了這種蠅頭小利改名，總是可以批評一下吧？」

B君聞言正經起來，說：「我倒是覺得為了真實存在的事物（例如鮭魚壽司）改名字，比起為了虛無縹緲的東西（例如運勢）改名字，來得理性很多耶！」我沒想到B君竟然跟我唱反調，他接著還說：「台灣的法律、戶政設計，本就秉持開放，國民對於自己的姓與名有很大的決定權，換到其他國家，你想用什麼名字還得政府同意。」

愈幸福國家的命名限制愈多

在丹麥，父母為小孩命名要從七千個名字來選，若父母執意自己取名，得先經由當地教會核准，再交由政府審查。在冰島，家長的選擇少多了，只能從一千七、八百個選項中挑選寶寶的名字，如果都不中意，就得向「冰島人名委員會」（Icelandic Naming Committee）另行申請，前提是名字必須合乎冰島語的文法規則，而且只能依冰島字母拼成。在德國，戶政人員有權拒絕家長給小孩取奇怪的名字，如果家長堅持己見，只好上法庭請法官定奪。

「沒想到幸福指數最高的北歐國家，反而對於個人名字有諸多限制。」知道台灣「比較先進」，我頓時有點開懷，渾然忘記剛剛批評改名機制太鬆散。

「簡單來講，凡是讓人感到冒犯、對小孩造成困擾、明顯不適合當名字的字眼都會被擋下來，不然可能就會出現一堆Lucifer（路西法，跟魔鬼有關）、Ikea、Superman了。」B君補充說，「阿拉伯世界有些國家甚至規定為小孩取西洋名的父母會被罰款、拘禁！在取名上，台灣真的自由許多，但就難免出現亂象。」

稀奇古怪的名字是好名字嗎？

在台灣，很多家長把幫孩子取名看得十分慎重，反而不敢擅自決定，索性全權交託給「算命仙」，這些會找算命仙的中產階級、知識分子都是受過一定程度教育的人，卻偏偏會在「取名字」這件事上盲目接受江湖術士的「建議」，比如枷（刑具）、囿（拘束），甚至□（同「屎」），都有算命仙拿來命名，就只因為缺木少火或合乎筆畫若干……有些算命仙提供的名字忽略了特殊諧音，如茱媞（豬蹄）、姬菇（嘰咕）、娟箐（捐精）等，還登上媒體版面。

在熱愛閱讀、喜歡思考的B君觀念裡，坊間所謂姓名學，美其名根據八字、筆畫、生肖、五行云云，其實都是假借傳統文化的無稽之談。我常笑說如果這世上要找出對算命取名最反彈的三個人，B君一定是其中之一。

「曾有個男藝人在1998年改名，當時算命的告訴他改新名字就有機會拿金鐘獎，等2011年他拿到金鐘獎，人們就驚訝說改名真是靈驗！你說，他得獎會跟十幾年前的改名比較有關，還是跟努不努力比較有關？」B君語氣有點不平，顯然他不反對戲謔式的改名鮭魚，卻嫌惡算命式的改名。

「護國神山台積電全名是台灣積體電路製造公司，全世界最知名的出版公司叫企鵝（Penguin Books），也沒有故意採用罕用字或特殊諧音啊！」每次提到算命取名，B君就一股酸氣上來，雖然我總是試圖安撫他，但其實也贊同他，更喜歡聽他因此高談闊論、旁徵博引。果不其然，他又繼續幫我「上課」了。

人名是歷史的縮影

「對個人來說，名字不過是代號，但族群名字集合起來，就成了有趣的學問，稱之『人名學』，而前述的『姓名學』根本是假學問，不能相提並論……世界各地的命名傳統、用語習慣，無奇不有，探究其詞源，還可以進而理解族群歷史、繁衍過程、民俗變遷等等，特定名字的流行與銷聲匿跡，都透露出當時的社會面向，例如港生、台生，就反映了時空背景。」

甚至以前人們為了趨吉避凶、希望小孩長大，往往取一些現在看來很不雅的小名，華人的罔市、罔腰、阿狗、阿呆不算什麼，其他民族更離譜：韓國人會把小孩喚作「狗糞」、「馬糞」、「雜種狗」、「狗的睪丸」，日本北海道愛奴人則把剛學會坐的小兒叫作「糞塊」、「全是汙垢」、「乾哭」、「由老婆婆加溫過」！看似好笑，但這些都是地域、文化與時代的縮影。

「有些人認為換個洋名就有氣質，殊不知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轉而提到友人麗珠嫌棄自己名字是菜市場名，於是改名為黛亞，自覺high class許多，「我只能忠言逆耳對她說：『妳知道黛是黑青色，亞是老二的意思嗎？麗珠本就很好啊，麗似明珠。』」

麗珠（啊，該改口黛亞）又要B君改叫她的英文名Margaret。B君噗哧一笑，繼續展現他的專長──掉書袋，對黛亞說：「margaret源自希臘語margareta，還可以回溯到波斯語，指的就是珍珠。歐洲各民族都很喜歡使用，算是超級菜市場名。美麗的珍珠……中文不還是『麗珠』！」

聽了這段故事，我不禁好奇黛亞是否忍不住一拳打過去。

不要小瞧了菜市場名的底蘊

「事實上，用植物花卉、寶玉、明月或簪琴、珍珠形容女性，各民族皆然，常見的春蘭、秋霞、素琴──唐詩『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滕王閣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陋室銘〉『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何其典雅，饒富文學之美，偏偏有人就是不識貨。」

我想起兒子幼稚園班上女同學Lily、Daisy、Laurel、Olivia這些名字，Lily就是百合，Daisy是雛菊，Laurel是月桂，Olivia是橄欖，偏偏叫月桂就被嫌俗氣，叫Laurel就仙氣，到底為什麼呢？

「你也不用跟著感慨，回到你說的『鮭名』之爭，如果特斯拉汽車打出同名買車半價的活動，你改不改名？」「改，當然改，若是這樣，以後你就得改叫我『顏少鵬的特斯拉之夢』！」

●想知道B君讀了什麼書?
1.李惟陽《肝膽相照：怪咖醫師之人生劇場》（時報出版）
2.（日本）21世界研究會編《人名的世界地圖》（時報出版）

【生活進行式】陽氏萃恆／家裡的果樹

陽氏萃恆/聯合報

公公為我而種的波羅蜜

家裡的椰子樹開花結果第三年了。從種下到結果，中間過了多久我根本不曉得，只知道那棵椰子樹是公公種的，而它矗立在我家院子裡已經很久很久。

第一次注意到椰子樹，是它開花的那一刻。我從沒看過椰子花，更不知道它的花這麼美，整串整串的金黃。這麼多年來我完全沒意識到它的存在，直到它突然開滿了花，滿天輝煌。

椰子樹是公公種的，正確地說，果園裡每一株植物都是他種的：酪梨、芭樂、樹葡萄、荔枝、芒果、美國花生、蘋婆、人心果、龍眼……我只玩票性地插了一腳，種了棵檸檬樹，因為我愛吃檸檬，貪圖它長果實給我吃。公公和我不同，總是為他人而種，種婆婆愛吃的芒果、木瓜，種他兒子愛吃的龍眼，還有他根本咬不動但孫子愛吃的芭樂。

幾年前，家門口多了一棵波羅蜜，我後來才明白，那是公公為我種的。如同波羅蜜從東南亞生根台灣，異鄉生活的我，也帶了越南的故事來到了雲林，第一位聽眾就是我公公。

那時候先生忙於工作，我忙著在家帶孩子，因為總是在家，跟公公相處的時間自然多了。受過日本教育影響的他，本來只會說台語、日語，為了和我溝通，勉力用國語說著台灣的故事給我聽，而我也用不輪轉的中文，說家鄉的故事給他聽。當他在院子裡種水果樹，我就講起我家的波羅蜜。

他聽懂了故事裡的思念

在越南北部，波羅蜜是家家戶戶都會種的果樹，關於童年的每件事，也都跟波羅蜜有關。我越南老家的波羅蜜共五棵，兩個品種，一種果瓣軟甜，口感軟軟綿綿；另一種果瓣爽脆俐落，清香甘甜。最大棵的波羅蜜樹應該是爺爺時代就種下的，像是守護神一樣陪伴我們長大。

我總告訴公公：「家裡的波羅蜜都歸我管！」每天早上，我會爬樹查看波羅蜜有沒有熟，哪一顆要今天摘，哪一顆明天摘，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要知道波羅蜜的熟度，得觀察它表皮上的一顆顆突起是否變得尖尖飽滿，還有搖一搖、拍拍果實，當波羅蜜的聲音變得低沉，那就表示熟了、是採摘下來享用的完美時刻。

公公就這樣聽我滔滔不絕說著要怎麼看波羅蜜成熟，如何剖開它才不會被它的白色汁液黏到，怎麼處理種子等等。對公公來說，我的波羅蜜經驗或許很新奇，也許那時台灣還沒人大量栽種波羅蜜。更或許，是公公聽懂了故事裡藏滿我對家鄉的思念，所以種了它。

有時候看他忙進忙出，我總好奇地問：「爸，你種這個給誰吃啊？它開花結果要很久耶。」他笑著說：「種給大家吃的啊。」

今年公公八十四歲，近日已無法走路，也無法選擇想要的生活方式。每次看到他在床上躺著，我真的很不習慣。對一個習慣每日有事可忙的人來說，當你頭腦還清醒著、身體卻不聽使喚，這種感覺應該尤其難受。

今年的椰子水香甜好喝，也是我喝最多的一年。心裡想著這棵椰子應該也是公公種給我的，他老早就看透了我想家的心情，而我總要過很多很多年才明白。

訊息公告

•除了缺水台灣還得擔心高油價
曾幾何時，國際石油需求逐漸恢復正常，以沙烏地阿拉伯為主的產油國，卻決定控制產量，也連帶讓油價節節上升，來到每桶70元高價。在疫苗帶動疫情解封之後，高盛銀行更預估，持續上升的需求，將讓原油價格在第三季站上80美元。

•全台最美黃金風鈴木花道八掌溪左岸親水公園河堤
今天天氣實在太棒了，一毬一毬金黃色的花在藍天的映襯下，你說多美就有多美，按快門的手貪心的不想停止。好喜歡仰拍黃金風鈴木的花朵，宛如喇叭狀的花朵聚集在枝頭，隨風搖曳，串串黃花似風鈴，陽光下恣意的舞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