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小說特區】鍾文音／請不要盛夏走——一則預知死亡紀事

	【寂天日語學習充電報】提供日常生活中的會話表現，並收錄最實用、最豐富內容，讓你輕鬆脫口說日語！ 想瞭解最時尚、自然的Life Style？輕鬆成為新時代生活達人？【晨星生活元氣報】讓你輕鬆掌握最新生活訊息！

★ 無法正常瀏覽內容，請按這裡線上閱讀 新聞  健康  u值媒  udn部落格

2019/11/28 第6530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 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當代小說特區】鍾文音／請不要盛夏走——一則預知死亡紀事 【慢慢讀，詩】張錯／回憶中 【野想到】李進文／請你請你

今日文選

【當代小說特區】鍾文音／請不要盛夏走——一則預知死亡紀事 鍾文音/聯合報 圖／林芸 被壓抑的悲傷會變成鬼魂，住進心裡，她的身體寄居著母親打自嬰兒時期失去母親的那種悲傷，她的傷心自此是凝固的眼淚，悲傷必須被讚美才能融化。唱歌舞踏吟誦哀號吶喊甚至性愛都是讚美悲傷的方式，她用書寫融化悲傷…… 那一年的櫻花像母親，患了失語症。全啞了，不開花。 她彷彿變成一個沒有觀眾的鋼管女郎，在空檔蒼白的時間，手抓腳勾著生鏽的鋼管，轉著轉著，像是長出翅膀的人。原本給母親伸展手腳用的單槓成了她排遣寂寥遊戲，另類的鋼管。擺滿復健器材的客廳像是廢棄的遊樂園，腳踏板、手部伸展儀、按摩器、蒸腳機、泡腳機、簡易型遠紅外線太空艙、活絡氣血循環機。 鋼管逐漸鏽蝕，蝕出她母親纏綿臥榻的時間刻度。 鏽蝕停止。 沉睡多年的冬神來了預兆，暗示她的母親即將要啟程。 那時屋前來了舞獅，那是一個奇特的午後，灰階的天空下展演高彩度的桃紅鮮黃，一對獅子朝她舞踏，不知是哪家廟出巡。 彷彿報信者。 穴居千日，終將一別。 有人養兒養女養毛孩子，她養母，長照之路易失心喪志，她卻一路養肥了執著，執著兩面刃，長出韌勞意志也長出拉扯的痛，不捨又該捨。 她是耐操后，可烈焰長跑；她也是美耐板，尖刺即碎倒。 生死曠野，她沒有埋藏什麼偉大的種子，她只知記憶如熱風焚燒，只見生死叩關敲得人茫然心痛。此後天涯海角，山魚水雁，荒荒餘生，那些宣教者、修行人、嬉皮士、雲遊僧將取經荒地灌溉成璀璨星圖，而她江湖夜雨，眼見前路阻絕。她知道往後的追尋或書寫都是詔己之罪，但在攤開自我傷口時，得先為母親送行，為母親淨化。 她有個擔憂，害怕母親在盛夏時光離世。 在母親變成遺體前若天氣太熱，那麼她想自己將無法報答這最後僅餘的百尺路母恩，彷彿將前功盡棄。一如她本想在日子山窮水盡時考慮過把母親送到安養院，走訪幾家如戰後浮生錄的一點也不安養的中心，眼映皮肉剝離的褥瘡，耳聞呻吟囈語或叫喊，鼻吸臭氣屎尿酸腐，還有一整個屋子的孤獨。送母親來一點也不安養的安養中心或可減輕壓力，但她知道日後將懊惱懊悔。 何況她的腦子被植入信仰程式，滿腦子都是必須在母親斷氣之後在遺體不動之下為母親念滿至少十二小時的經文。她祈求母親不要盛夏走，因為太熱就只好移到冰庫，於是她的冰箱上層冰櫃儲存了許多包在超商買的冰塊。她分了幾次買足好冰塊，熟面孔超商店員結帳時還聊天似地說最近常喝啤酒啊。她慘笑無語，抱著冰塊走著，心想誰會知道這些冰塊是要來防腐防臭的，用來冰鎮母親。她想著，走著，手心冰涼，臉上一陣熱淚。 秋風一起，她就放心，知道母親慈悲，擔心她的擔心。秋老虎的母親沒有讓女兒她陷入盛夏恐慌，冰塊一包也沒用上。那些為了預防四大皆空突如其來，使得身體不再運轉而隨著時間所飄出的臭氣而事先備下的冰塊，安安靜靜地繼續躺在冰櫃內。當陽光高高朝頭頂直射下來時，她知道地球自轉已經逐漸甩掉了太靠近的太陽，盛夏已走，秋日的烈性只是太陽短暫的臨別秋波，待秋風一起，一雨便成秋。 母親即將度過此世色身最危脆也最寧靜的中陰最後一哩路了。 當夜雨開始的那一天起，她在窗前看著這即將把夏日的酷暑驅離的大雨，之後一連幾天的雨夜，把熱曬了一季的柏油路冰涼開來，整個鼻息皮膚便能感到涼意，一雨成秋，河岸一夜白頭，霧氣瀰漫。她望著母親，跟母親道謝，母親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彷彿已感到秋訣。母親，別怕，冥使等您上路很久了。 母親彷彿默默說好似的在舊曆年一過竟就斷氣，讓她擔心盛夏母親走的憂慮沒有來到，冰箱的冰塊完整如從小七商店剛買來的樣子，像是為歡樂啤酒添加冷度的冰塊依然在藍色塑膠袋裡。她取出來時，放了一塊冰塊在嘴裡，舌頭甚覺熾燙得哀愁。 千萬不要把我放進冰櫃，我怕冷，她答應過母親。 窩居千日，終須出洞。 母親告訴過她一個悲慘的畫面，兩三歲的女孩爬去躺在草蓆上的母親旁想要掀開母親的上衣，要吃奶，頓時女孩被父親一把抓走，哭得震天價響。女孩的母親是夜跟父親說想吃鴨肉，父親去殺了隻鴨，燉煮了薑，那母親吃了一口竟就離世。那是料峭春日，南方霧鎖。那個頓失母親吃不到奶被父親抓走還氣得狂咬父親手臂的烈性女孩，晚年卻成了躺在電動床的安靜巨嬰。她想去為母親煮一碗薑母湯，不含毒性強的鴨，那碗薑湯還沒熬好，就成了送行的腳尾飯。 那時忽然蒼蠅變多了。 她一直對秋天還不斷飛行撞壁的蒼蠅懷有戒心，盛夏不死的蒼蠅，彷彿死魔繞梁，嗜吃腐朽。如高燒不退的記憶侵蝕著腦波。那些日子每到盛夏夜晚冷氣得開到如冰箱的溫度才能減緩母親枕上那覆蓋的毛巾濕了又濕，換了又換，頭顱像火爐，焚風不斷打進，等待摧枯拉朽沾黏不走的愛執。 夏魔怖畏。 大學佛學社社團指導老師獅子吼告訴過她，至少十二個小時不要動，如能二十四小時更好，不要冰過，冰過會變得很難超渡。她聽聞過之後，自此非常害怕母親夏天走。但誰能控制夏天沒有人亡逝，於是她買了很多冰塊預防，像是夏日飲啤酒的偽尋歡人。 霧靄裡有凍得沁入骨髓深處的寒氣，天還沒亮就離宴的人還沒要急著趕路，等待暮鼓晨鐘。她摸摸母親，心臟還熱著，母親的靈魂等著她來到。天上的星光從河岸倒映著幾抹星辰，黯淡的星光也等著深情送行。她聽到一早急馳而過的加油罐卡車的聲響，她點燃艾草燻著，開窗，寒氣飄進，她感到供養多時的海底龍族與天上的大鵬金翅鳥都來了。 隔壁的桂花香飄來，有形的人只有她和還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沉睡者阿娣，沒有人打擾驚怖母親這最後風止心息之路。 長年拖延的中風已經成為自家的事自己的苦了，最先探望的也早不來了，不曾來探望的當然更不會來。世界安靜，走後更安靜，選在天未破曉時分。她摸摸母親的手，輕喚著媽，冷嗎？她緩緩將窩藏在母親肚腹中的那只已經變得鵝黃色的塑膠管抽離，人工的一張嘴，胃造廔口，長在腹部的嘴巴。幾個月前她去門診拿慢性籤藥時，醫生驚訝地說妳媽媽一年沒換胃造廔口，下次來要帶上她一起來門診順便換喔。她笑了笑，心想也許不用走到那一天。 眼睜睜看一個人等待死神等待如此之久，生命被緩緩地停掉所有的功能。一隻腳，一隻手，一張嘴，一個食道，一雙眼睛，一對耳朵，一只大腦，一顆心臟……死神不是沒來，只是在旁邊待著，祂有的是時間等待，人卻沒有時間忍受。她早已明白與母親的送別將是最苦的一回，卻無法解苦。以苦入苦，無有休息。見相即離，警醒再三，卻毫無招架能力。心如牆壁，頓成豆腐。 自然地離開竟是人所不能自主的。 眼看離輪迴的港口不遠，卻跋涉龜速難以抵達，必須死神出航，送別一個已經差不多早可以離開的人，卻就是送不了別。目送這被延遲離去而尊嚴潰散的生命，她自問自己情感的強度還在嗎？韌度雖潰堤，強度竟是依然。漫長準備時間緩衝了驚嚇也怠速了傷害，但無法驅走傷心。 她握著母親猶溫的手，軟軟綿綿，爆起的青筋不再凸起，逐漸如蛇褪乾涸，布滿的斑點是這段時間的血淚印記。她看著沉睡似的母親，兩道新紋的眉毛像是窗外固定來探望的喜鵲，神祕而甜靜。她握著就像童年隨著母親跑單幫移動的旅店，夜晚她緊握著母親的手，深怕母親遺棄她摸黑離開。 直到皮膚的溫度降為冰冷。她起身點燃艾草，氣味煙瀰漫，燻醒了阿娣。把手放唇邊，要她安靜，怕她見了阿嬤離去尖叫，壞了她的布局，擾了亡者寧靜。 終於來到訣別的時間，她成了母親生命現場的目擊見證人。 十二個小時保持母親的身體不動。母親晚年如繭不動，母親吞下最後一口氣，卻要努力念經才能維持母親不被移動。她備妥低矮桌椅與經書，放在母親旁邊，接著調好鬧鐘，準備開始整整十二個小時的念誦。生活的長期折損，突然讓她十分疲憊，在瀰漫睡意中念經，阿娣在旁拜她的阿拉。 十二小時之後，她上通諸佛天人下告幽冥遊神之後，正式的告別才來到，她翻開一本醫院印製的臨終說明書，依照在家離世的官方通報步驟，報信給陌生人，死亡首先必須讓不相干的人一起參與，不傷心不流淚的陌生人。 十八分鐘後，第一個陌生人來到。 里長。 二十二分鐘後，第二個陌生人來到。 警察。 三十三分鐘後，第三個陌生人來到。 醫生。 看看藥包，四處巡著，聞著，看著彷彿睡去的母親。 沒有他殺自殺嫌疑。 有了死亡證明書。亡者可以合法離去。 死亡必須被證明，亡者無法千言萬語。 六十三分鐘之後，送行者來到。 一個穿著西裝打領帶的年輕禮儀師訝異於這是他見過最少的家屬。一個女兒，一個印尼看護，一個不再呼吸的阿嬤。 九十七分鐘後，第一個出家人來到。 爾時大眾中，有諸聲聞漏盡阿羅漢阿若憍陳如等千二百人及發聲聞辟支佛心、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各作是念……她跟著念，想起憍陳如八十二歲告別佛陀之後，回到六牙森林，走到最後的寂滅，森林裡的眾生都為此流淚，他的火葬由那伽達多天神率領八千頭大象隆重舉行，從最低的天神到最高的梵天神全都來到，八十八佛都現前，阿那律尊為首的五百比丘也來到。就連當代的象語者南非大象保護人勞倫斯過世之後都有二十一頭大象從幾里外的他方長途跋涉而來，葬禮上列隊仰鼻致哀。 那廂是史上最莊嚴最龐大的宇宙銀河葬禮，她這邊是最孤單的僅一輪明月高懸的葬禮。 時尚老佛爺拉格斐沒有伴侶也沒有子嗣，六十二億遺產想給愛貓，奢華的遺產。母親的遺產只有愛，史上最難以估算的遺產，讓她重新想認識早就認識卻又不認識的佛，佛妙難酬。 那個曾經痛哭失去母親而咬傷父親手臂的三歲女孩，把那種悲痛遺傳給了女兒，把悲傷遺傳悲傷。 自此她才知道，每一天都可以找到痛哭的理由卻又流不出眼淚的那種痛，她這個女兒沒有人可以咬，她只能咬自己。被壓抑的悲傷會變成鬼魂，住進心裡，她的身體寄居著母親打自嬰兒時期失去母親的那種悲傷，她的傷心自此是凝固的眼淚，悲傷必須被讚美才能融化。唱歌舞踏吟誦哀號吶喊甚至性愛都是讚美悲傷的方式，她用書寫融化悲傷。 怖畏金剛已經啟程，這個以死亡征服者著稱的牛頭明王加緊趕路，閰魔敵降伏死魔，卻來不及安撫失去者那種乍然被不捨屠殺的椎心之痛。當現實用針刺入心房，仍不吝惜給予微光的是牆上幾尊佛像旁的小燈，她推開後門的窗戶，望見自己寂寂一身地佇立在觀音山的面前，被初陽已曬得暖亮的早冬相思樹落滿一地的鵝黃，亂葬崗的鬼火點燃又滅去，她那時候才明白和她一起白頭偕老的是母親。在這樣的安慰裡，她轉身打開旁邊櫃子的一只抽屜，裡面有一套衣服一雙新鞋子兩只光明燈幾顆甘露丸一罐金剛砂幾張底片。她在光下看著底片，最後挑了其中一張母親留下最後一抹微笑的肖像，在這張照片中母親不再緊抿著嘴，不再眉頭深鎖，頭髮不灰白，弧度如蓮花瓣地綻開兩側，額頭光潔地暴露在她這個唯一的弔唁者的目光下，母親從此不再是苦旦。 亡者留給世人最後的形象，而這所謂的世人也不過是女兒一人而已。 想像的送別，母親不要盛夏走的期待，這是女兒寫給未來的預知死亡紀事： 當母親的乾渴來到，當死神咆哮聲揚起，請讓我細心當好守屍人，為妳取來無死的甘露，為妳塗上解脫的香膏。 漫長的等待如雨季，她等待母親離開，母親等待她唱誦《阿彌陀經》，未來佛的接引是不會對大信者食言的，不退菩薩是冥陽兩岸永恆的伴侶，她這麼地相信著。 TOP 【慢慢讀，詩】張錯／回憶中 張錯/聯合報 從前不滿意照片現在滿意 腰帶小腹經常爭吵 束縛在上還是在下 練功久蹲難以起立 儘管地堂刀法如神 拳腳身段俐落，重心常失 背痛無腰，髖痛無腿 腰腿盡失，再無武夫。 每天看天天天不藍 想念家鄉已成異鄉 軼事凋零歌聲若隱若現 深山雲霧飄忽去而復來 回憶中，在深夜或食堂 「彷彿是古早以前故事 雲朵在河面潺潺地流 狗兒避開反射陽光 在屋檐底下睡著 往事也在這空中點滴消失。」 消失在往事記憶裡 還有他的狗她的貓 回憶中成長或消逝 本沒有什麼是永遠 但因存在與愛 牠們遂成人間傳奇。 ●附註：引句為《深夜食堂》主題曲〈在回憶中〉，鈴木常吉獨唱。 TOP 【野想到】李進文／請你請你 李進文/聯合報 請你接住我，如同接住雨。謝謝你的苦心，如同銀杏。請你培養小偷，偷走菌一般歲月，乾淨我思維。請你與我分別，重新朝向一朵小悲小喜的小花靠近。請風抬著亂髮在八荒九垓行吟，步步逼你深刻。請你寫一本月光，當作國民基本知識。請你吞下夜涼，成為名正言順的角鴞。請框我，小窗我，你會看見我心掛在一面土牆，明顯的舊情懷。請你尋找，尋找一口氣，一口氣妖姬又妖姬，死纏真理。 TOP

訊息公告

•30年翻轉！黑膠在美銷量預將超過CD 「黑膠復興」可謂近年錄音市場上最熱門的關鍵詞之一，但今年黑膠唱片在美國的銷售可能真的會出現1986年以來的首次逆轉、超過CD，而且繼續看漲，相對於已然停滯的CD，黑膠銷售增長了12.9%。 •美國電影黃金國度——好萊塢 一提到高成本的賣座電影，人人皆知好萊塢就是這些電影的核心重鎮。但你是否曾想過這個洛杉磯的角落是如何成為電影界精英分子的所在地？

本電子報著作權均屬「聯合線上公司」或授權「聯合線上公司」使用之合法權利人所有， 禁止未經授權轉載或節錄。若對電子報內容有任何疑問或要求轉載授權，請【聯絡我們】。   免費電子報 | 著作權聲明 | 隱私權聲明 | 聯絡我們

歡迎蒞臨：https://ofa588.com/

娛樂推薦：https://www.ofa8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