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肉身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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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1 第6848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 直接訂閱

人文薈萃 阿布／肉身的神殿 幾米／空氣朋友 【極短篇】鍾玲／默化 【文學遊藝場．第32彈優勝作品】于中／草莓

人文薈萃

阿布／肉身的神殿 阿布/聯合報 每個人對自己的身體都有一套看法， 稱為身體形象（body image）， 這些形象會受到社會價值觀的影響， 也可能存在著自己的主張。 有些形象是輕軟的衣服，有些則是枷鎖； 而另外一些有可能是陰影，長出利齒， 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嚙咬著肉身， 暗暗流著不被看到的血…… 身體是一座神殿，裡面供奉著時間的神祇。 人的身體令我想起希臘雕塑肌肉分明的完美身型，多立克柱，一座精心打造的帕德嫩神殿，神至今還住在裡面。身體裡的神知道一切，無從欺騙，無可閃避，我們無法對神說謊。例如貪食的報應來得又急又快，幾天後洗完澡對著鏡子這裡一擠，那裡一捏，腰間又多出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贅肉。他們腴軟而膩，安安穩穩地附著在腰上，或在小腹造出皺摺，掩蓋住身體原有的弧線；似乎可以感覺那些皮下的脂肪細胞不懷好意地笑著，在新開拓的地盤上，準備定居。 身體也是時間的容器。三十歲以後，似乎已揮霍完青春的紅利，身體不再寬容；前幾天貪嘴吃進多少卡路里，很快地就一五一十的在體重計的數值上反映出來。想起詩人說的，「罪惡的刻度」，那應該是刻在體重計上、印在鏡子裡的。身邊的同學有的已開始發胖，胖起來儼然是一個中年人的形象。有人並不在意這點，甚至樂於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敦厚穩重，更像一個經驗老到的醫師，但我始終無法接受；追根究柢，是還不想要往前走，還想在青春的樂園裡待到關門前最後一刻。 三十歲以後，漸漸有了體悟：多變的世界，運動彷彿是唯一的真理。當快時尚的流行又迅速的翻了幾番，只有衣服底下的肌肉不會背叛。於是我開始嘗試控制飲食，夾自助餐時大量攝取蔬菜而只添半碗飯，忍痛告別夏夜一杯冰啤酒的快感，並開始跑步、重訓、鍛鍊核心。 增肌減脂是現代版的修練與求道，練的不只是肌肉，或許更是心靈。有時很難區分，當你不管前一天多晚睡、外面氣溫多冷都要六點半起床跑步時，考驗的比較多是心肺耐力還是意志力。但當別人啃著炸雞手拿可樂，看著自己碗裡的蔬菜與水煮雞胸肉時，則肯定得大幅削減許多任性。減肥時身體是爐而慾望是火，意志在其中反覆煎熬，煉丹似的，一重天之後又是另一重天，心靈的肌肉彷彿也更加壯大。 從前組織課時曾經學到，人體的骨骼肌纖維在多數的狀況下只會因使用程度而萎縮或肥大，並不會像其他細胞一樣有生長與凋亡；換言之，在器官均老去的暮年，肌肉仍可因為持續的重量訓練而保持年輕時的狀態。就像有人用寫作抵抗時間，也有人用肌肉與重訓。近幾年健身房一家一家地開，網路上冒出了許多健身youtuber，開發各類運動菜單：例如瘦小腹有感五動作、在家就能訓練的翹臀三招。那些瑜伽墊上藝術般的動作，外人看來似乎有些滑稽，但日復一日，無限循環，彷彿也是一種儀式；在儀式裡，痠痛是供品，我們用汗與疲累來供奉身體裡的神祇。 在中國用語中，「健身」常使用「鍛鍊」一詞，這樣的意象把身體擬作物品，似乎又更貼近健身房內的實際運作。那裡充滿了鐵、機械、熱度與汗，小房間裡響起鐵器與鐵器碰撞的叮叮噹噹，彷彿痠痛感一錘一錘的擊打在肌肉上而發出聲響；在那裡，人的肌肉是鐵胚，鍛鍊的過程中火星四濺，滑輪與槓片將它冶鍊成鋼。 「鍛鍊」這樣的詞彙，背後隱含另一層意義是，彷彿只要我們願意，就能把身體像打鐵般鍛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每個人對自己的身體都有一套看法，稱為身體形象（body image），這些形象會受到社會價值觀的影響，也可能存在著自己的主張。有些形象是輕軟的衣服，有些則是枷鎖；而另外一些有可能是陰影，長出利齒，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嚙咬著肉身，暗暗流著不被看到的血。 有人崇尚豐腴肉感，當然也有人的審美觀偏好纖細體型。曾遇過一些年輕女子，嚴格的控制體重近乎偏執，每餐進食的分量少到像是扮家家酒，卻仍輔以大量運動，甚至激進到催吐，或服用瀉藥。他們的主餐常是糙米飯一撮，雞胸肉或蛋白幾塊，佐以水煮青菜數條。他們吃得比僧人還禁慾，即使飢火在腹裡燎原，還是無法忍受攝食多一點點的卡路里，彷彿熱量入口即為罪惡即為毒藥，從食道一路燒灼到肚腸。久而久之彷彿胃跟著縮小也就不那麼餓了，便能順理成章的吃得更少，減得更多。洗澡時他們在鏡子前面端詳許久，鏡子裡的肉體像一張破綻百出的考卷，處處是自己用隱形的紅筆畫去的痕跡：大腿、腰間、臀部。不行，還是不夠努力，還可以再更瘦一點，更「美」一點。 這樣的狀況也有程度輕重之分，重者或可歸類為厭食症（anorexia nervosa）的範疇，精神醫學中最棘手的困境之一。厭食症在嚴重時死亡率極高，臨床上的男女比約為一比十，這樣懸殊的統計結果，背後應有社會在性別上建構的觀念在推波助瀾。我們的社會認為男人只要（在財富或地位上）「功成名就」，自然就有吸引異性的本錢；但對於女性（或某些次文化中的男性），很抱歉，你的肉身即為你的存在價值，只要肉體稍微鬆弛老去，便像是超市裡瀕臨過期的冷凍食品，很快地在競爭中失去吸引力。 也有些人彷彿活在別人的眼睛裡，滿足了加諸己身的各種期待，諸如成績，諸如職業；各種「你應該」「你必須」之間，唯有眼前盤子裡的食物、唯有身體，是自己少數可以掌控的部分。他們撥弄著碗裡僅有的那數粒米飯、幾莖菜葉，像扮家家酒，又像是調兵遣將：食物是我的領土，餐盤是我的城牆，我是這裡面唯一發號施令的王。 然而身體終歸不是單憑人的意志，就能完全掌握之物。當人體儲備的養分已近枯竭時，內分泌會自然而然產生反應。此時熱量逐漸耗盡，身體的時序已進入秋天。秋天是肅殺的，水枯葉落，在外表現為月經乾涸，頭髮疏黃脫落；此時若再不介入，接下來就是體溫過低、心搏失律，迎來萬物止息的凜冬。醫療團隊急切地想為個案多儲備點過冬的糧草，治療往往是在半碗飯與三分之一碗間拉鋸，一來一往可能就是一整個禮拜的距離。 此時治療者經常是挫敗的。雖然醫療有自己的準則，但當暫時脫離治療者的身分，我常在想，到底誰有權力去評斷另一個個體的價值觀，或是看待自己的方式呢？在這裡教科書並未給我們一個保證可行的方案。美與醜的交界畢竟是如此主觀且變動，像一條洶湧的河，我們總是站在河的這岸，隔著河面上的氤氤氳氳，評價著對面的風景。 或許那幾乎已遁入信仰的領域。面對主掌著身體形象的神，我們還能做什麼呢？此時沒有捷徑，沒有特效藥；漫長的治療過程裡，治療團隊彷彿祭司，用自己的生命去碰撞、去搭橋，有時去祭祀另一邊的神，有時祈禱。祈禱著某天一覺醒來，你已站在河的這岸，香噴噴的吃著一碗肥腴彈牙的焢肉飯，與卡路里言歸於好，水闊天清。 TOP 幾米／空氣朋友 幾米/聯合報 圖／幾米 TOP 【極短篇】鍾玲／默化 鍾玲/聯合報 我之追隨林住持學道，是因為他似乎通曉流布於天地山川的靈氣，他的內在似乎也蘊藏強大的靈氣。然而對於溝通陰陽的道術、驅鬼逐邪的符咒、修煉成仙的道法，我都沒興趣，也說服不了自己去學陰冥怪異的術法。林住持正氣沛然，他告訴我們向呂仙祖祈求時，不能為一己之私，要麼求天下太平、要麼求國泰民安、最多求家人健康、求學道進步。青雲殿和一般台灣寺廟的確不同，這裡沒有神靈附體的乩童、沒有川流不息的香客，林住持從不去喪家行引魂超渡儀式。聽說青雲殿跟其他道觀聯合做過扶鸞問事，但那天我沒上山，失之交臂。林住持只替人看看陽宅風水，或是幫青雲殿的信眾卜米卦。 其實那天早上開班禮拜時，已經有幾個求米卦的信眾來了，也有帶著禮物來還願的，林住持叫他們下午一點半再來。大殿裡我們拜完呂仙祖後，在蒲團上盤腿打坐半小時，林住持教我們眼觀鼻、鼻觀心，我的意念飛走了又收回來多次。之後進入教室。林住持說：「這是我最後一次開班。以前也只開過一次。這兩年會教你們《道德經》、《易經》，還有堪輿地理學、卦術。」 林住持講《道德經》跟傳統國學的講法大不相同，聽得我一愣一愣的。第一句傳統的斷句法是「道可道，非常道。」林住持斷句為：「道可，道非，常道。」他說,「可」和「非」字，意指兩極之「陽」和「陰」，是為常道也。「欲以觀其徼」的「徼」字，王弼注為「歸終」，林住持則認為「徼」是「表徵」的意思，就是徵兆之意。他說：「就像山嵐，是山脈之氣的表徵。」啊，我懂了，我下巴邊緣的痣是徵兆，林住持觀之而知我運數；星象也是徵兆，林住持觀之而知天下事。他是用道家修行人的角度來讀《道德經》。 我有沒有因上山學道而改變呢？有，而且立竿見影。那次開系務會議二十多位老師全員出席。會議快結束時我宣布下一次系務會議討論本校每一系都要制定的「優秀教師審查辦法」。我坐在長方形會議桌短邊的中間位子，所有同事的臉都看得見。我掃過他們的臉，忽然像通了電，二十五人腦中的想法清清楚楚寫在臉上。有兩個人反對用新的審查辦法，因為沿用舊法，今年、明年就輪到這兩人出線當優秀教師；有三個人對新審查法躍躍欲試，因為他們的教學評鑑很高；其餘的老師對新法的態度，或不置可否，或樂觀其成。道家講究觀徵兆而知運數，大概我已經把道法內化了。我還預見下次開會，反對的兩個人跟贊成的三個人會針鋒相對辯論，我如何化解衝突局勢呢？ 上山學《道德經》以後，好像布局變成本能。我跟那六位「樂觀其成」的同事個別聊天，或在走廊上，或去他的研究室裡。我問他們對「優秀教師審查辦法」的看法，如列什麼評量項目？各個項目如學生評鑑、選課人數、教學成果等，比重應該如何？私下他們侃侃而談，我做大海，容納他們百川般的意見；也知道下次開會時，他們會踴躍參與制定新法細則，未來這六個人會守護「他們的」新法。 以前系提名送文學院的優良教師人選，是根據到系上任教的年資輪流，個個有獎。每系一個名額，只要系裡送去就保障當選。如用舊法今年輪到戴副教授，他年初方由英國獲英國文學博士歸國，由於他出國前在系上擔任過講師，就按教育部法規跳過助理教授級，逕升副教授。本來去年輪到他當優秀教師，卻因人在國外錯過了，我想他必心有不甘，就請他到系主任辦公室來。他沉著臉，大概不甘心被我勸退。我跟他談別的：「戴教授，你離開三年，政府頒發新規定。國科會有研究獎勵十四萬元。你把博士論文加以延伸，寫出的計畫書得獎機會很高。」 戴副教授一聽獎金數字遠超過優良教師的四千元，對國科會計畫大感興趣，就詢問細節。他離開前我才提：「今年的優秀教師選拔法改了，不是每個系有保障名額，每個學院只選一位，文學院裡要跟另外四個系競爭。」 戴副教授點了個頭，並不在意。 下次系務會議中討論「優秀教師審查辦法」時，大家踴躍地研擬細則，通過了。 上山學道三個月，一天快到教室之前，見到庭院裡學員們圍著大師兄，他手裡的竹棍上掛著一件舊衣服。仔細一瞧，是蛇的蛻皮，半透明閃亮的淡黃色、許多小格子，估計拉長有兩公尺半！我驚恐地說：「蛇在哪裡？快離開院子！」 大師兄笑著說：「不需要躲。牠等於是師父養的。有次我一個人上來，牠在院子看看我。今天人多牠走開了。」 林住持出來了，說：「把蛻皮放回樹叢下吧。牠二十年前就住青雲殿了，比你們早很多。牠還是條小蛇時，冬天冷，我打坐牠還盤在我腿上。」 原來在道人的眼中萬物都有靈氣，可以溝通、可以愛護、可以交往。我應該破除對蟲蛇的厭惡和恐懼。 下課一個人到前院的九龍池畔散步。看見樹叢前蜿蜒一隻手腕粗細的大蛇，好像在曬太陽。牠全身明黃色，上有黑色的菱形斑，機靈的眼望著我。我定下心來，低聲對牠說：「蛇師兄，現在青雲殿的信徒多，你還是避一避吧，以免嚇到人。勞駕你了。」 牠滑進樹叢不見了。 TOP 【文學遊藝場．第32彈優勝作品】于中／草莓 于中/聯合報 心 紅起來的時候 也管不住 臉上那些呼之 欲出的 雀斑 ●聯副文學遊藝場：http://blog.udn.com/lianfuplay/article 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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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沒流量了，請不要說I am out of traffic! Maggie在海外出差，外籍主管打電話來的時候，她的網路流量快用完了，馬上要斷線，她急忙說："I am out of traffic."主管以為Maggie困在塞車中。怎麼會有這樣的誤解？ •工作不是你生活的一切！真正重要的是什麼？ 許多人一輩子賣力工作，才爬到目前的位置，但發現自己對職涯不快樂。如果緊密地認同自己的工作，以至於討厭工作就等於討厭自己，會發生什麼事？心理學家建議，不要讓工作重擔，壓碎你的自我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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