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4日星期二

一紙情深「鳳嬌」催化紙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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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06 第657期 | 訂閱/退訂 | 看歷史報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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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情深

「鳳嬌」催化紙的可能

【文•蘇俐穎 | 圖·林旻萱】

孩提時拿筆學寫字，運筆之際，掌緣與紙輕觸摩娑，筆尖在紙張上留下深淺字跡，較之今日電腦打字的普及，寫字不僅古雅，還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字裡行間流洩。

打從蔡倫造紙伊始，紙與人類的生活相互牽絆，一同譜寫著文明演變，但這份羈絆，卻在今日邁向式微。

不忍紙文化的殞落，「樹火」的伴侶「鳳嬌」，以累積超過一甲子的基礎，邀請各方勇於跨界，探索現代生活中，紙的萬千可能。

為了回饋社會，老字號的長春造紙廠，在25年前成立了樹火紀念紙博物館，在這個大隱於市的空間，向大眾開誠布公地分享累積數十年的造紙工藝。

不過，這不過是個起點，就在2018年，距離樹火咫尺之遙的地方，本來是一間紙鋪的街屋經過重新改裝，搖身一變，成為「鳳嬌催化室」的基地。

樹火的誕生，是樹火紀念紙文化基金會執行長陳瑞惠對父親的一個紀念，成全了長春棉紙廠創辦人陳樹火想打造一座紙博物館的未了遺願，新長出的「鳳嬌」，則取名自陳樹火的髮妻陳賴鳳嬌，象徵了夫妻的形影不離，陳瑞惠將新品牌託付給女兒李依耘，希望藉著家族力量，守護紙文化的綿延不斷。

紙鋪翻新，重賦新使命

在人潮熙攘、店家爭相競艷的長安東路，鳳嬌低調得讓人稍不留心就可能錯過。然而一旦推門而入，首先迎來的便是出乎意料的驚喜。

從天垂降、型如雲朵的裝置藝術，正是耐久的塑料纖維，以造紙技術相遇的完美結合，這一開門迎賓的象徵作品，明確傳遞出了這一新品牌、新空間的企圖。

老宅的前身，是同屬紙廠關係企業的老紙鋪，經過建築師洪浩鈞的巧心構思，原本的木作裝潢卸除以後，大膽裸露出斑駁的磚紅牆面，左手側是同屬前朝遺蹟的紙櫃，右手側的那一面，則特地包覆上僅有0.6公分寬的金屬網架，搭配可自由拆卸、移動的鐵板，方便用於展覽、陳列。而由長春棉紙廠獨立開發或代理的紙樣，共計36種，都已陳列在上頭。

然而，鳳嬌的收藏遠不只如此。耗費人力的手工紙、不再生產的絕版紙、超過30年的老紙……李依耘拉開紙櫃，小心翼翼地向我們展示這些外頭罕見、傳家的非賣品。

年紀輕輕的她談起紙張，語氣卻顯得無比懷舊。她教我們辨別機器紙與手工紙的不同，有別於機器紙的整齊劃一，手工紙獨有的毛邊，以及在抄製過程中，所留下來猶如浮水印的淡淡竹簾紋路，加上仰賴人工前後左右去擺盪，因而造就出每張紙的纖維紋理大不相同。

無法規格化量產的紙張，像極了私密的日記，記載下那天造紙師傅的心情與狀態，對於李依耘來說，紙張絕對不只有功能，「也是很感性的。」她這樣形容。

「樹火」扎根產業，「鳳嬌」孕育新生

背後有堂堂紙廠撐腰，在過去，樹火便已承接下許多極具挑戰性的案子。

最知名的便是2005年，專為林懷民的作品《狂草》打造的「雲門舞紙」。歷經近九個月的開發，200次以上的反覆測試，紙張終於通過測試，足夠輕盈，且便於收納、運送，能陪著舞團到世界各地巡迴，還能耐得住舞台燈的高溫，又能讓墨汁從七公尺的高處緩緩渲染而下，符合林懷民的想像，讓墨跡與舞者的舞姿相互對話。

2015年在北美館的展覽「X-site計畫：未知的質域」也是一例。建築師邱裕文利用以塑料纖維製作的「薄纖紙」，原來主要用在3C產品作為絕緣體的紙材，因著輕透、強韌的特性雀屏中選，與其他媒材搭配，構築出立體的空間地景，成功挺過三個月戶外展覽的風吹日曬雨淋。

就在鳳嬌籌劃成立的階段，2017年的文博會，受策展人王耀邦邀請，這款紙材也再度登場，成為展場中空間分隔的利器，大大有別於傳統展場多採用的木料展板。

這些過去被動式的合作邀請，一次次的鍛鍊，因而成就鳳嬌水到渠成的誕生。

有別於前往參觀樹火的，多是對造紙工藝感興趣的學生、親子遊客；踏入鳳嬌的，則常是身懷絕技的修復師、平面設計師、空間設計師、建築師、藝術家，這裡不僅滿足了他們對紙材種類的好奇，也常提出挑戰，邀請鳳嬌共同攜手解題。

「樹火是傳達我們所知道的事，鳳嬌是邀請別人一起完成不知道的事。」李依耘形容兩者的不同。

從紙出發，跨域實驗

紙本來就取材於大自然，這讓鳳嬌的團隊對於天然材質懷抱著無比熱情。

除了從不同元素汲取靈感，為單純的紙張「加料」，舉凡甘蔗、小麥、稻殼、鳳梨、咖啡渣，不同的素材，成為紙張的一部分，也造就了每款紙材不同的質地、特性。其中加入稻殼、質感溫潤的「稻禾紙」，也成為設計師方序中「集禾計畫」中的特刊包裝紙。

去年首次在「勤美學森大」課程上亮相的紙紗大衣，更顛覆了紙張脆弱、怕水的一貫特質，鳳嬌的團隊與台灣紡織廠合作，先以馬尼拉麻的纖維製成紙紗，再紡成堅韌、耐水洗的衣料，最後剪裁成時尚感俱足的大衣，100％可自然分解的天然材質，讓時尚不再背負環境殺手的惡名。

因著親近自然，團隊甚至關注到了鮮少人在意的苔蘚，高達1,500種的苔蘚種類，賦予了靈感，他們開發出不須人力照顧、可以自動澆灌的苔蘚植生牆，這片具美感的幽綠風景，已進駐在若干商業空間，撫慰都市人盼望親近自然的心。

「催化進行中，未來尚未來，鳳嬌現在還不急著定義自己。」恰如鳳嬌為自己下的註解，從紙出發，在這個致力催化未知的場域，一切都可能發生。

樹火與鳳嬌，背後存在著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原來，陳樹火在世時便已身體欠佳，因嚴重的心臟病被醫生宣告來日無多，彼時的他便對興建博物館一事念茲在茲。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剛開放國人出國旅遊的1990年，陳樹火與陳賴鳳嬌夫婦相偕赴中國大陸觀光，卻在廣州白雲機場因劫機事件蒙難，驟然離世。

幸而陳樹火對紙文化的深情，經過家族情感轉化成後人的使命，空難後的五年，陳瑞惠催生出了博物館。

而現今的鳳嬌催化室，更在博物館的基礎上，以點亮紙張新可能的新使命持續生長，也讓鳳嬌與樹火，猶如昔日夫妻倆的鶼鰈情深，相伴相依，重聚於世。

(本文摘自台灣光華雜誌2020年1月號)

堅固、耐水洗的紙紗大衣，為永續時尚立下典範。

北美館「X-site計畫：未知的質域」，紙材突破平面的使用慣性，成為立體的空間佈局。（FENKO鳳嬌催化室提供）

海歸回台的李依耘，從家族記憶裡承接下發揚紙文化的使命。

（FENKO鳳嬌催化室提供)

古老、獨特的紙張，不只實用，也是富有韻味的藝術。 (林旻萱攝)

「鳳嬌催化室」以累積超過一甲子的基礎，邀請各方勇於跨界，探索現代生活中，紙的萬千可能。(林旻萱攝)

經鳳嬌媒合，從法國遠道而來的工藝大師Maurice Salmon，前來分享50年來投入裝幀修復的經驗。（FENKO鳳嬌催化室提供）

揉合薑黃與月桂葉的「薑黃紙」，耀眼的紙材上，印著燙金的詩句，是寫給新移民的祝福。（FENKO鳳嬌催化室提供）

打從蔡倫造紙伊始，紙與人類的生活相互牽絆。
Since the invention of paper, traditionally credited to the Han-Dynasty eunuch Cai Lun, humanity has been tightly bound to the medium.

eunuch太監、沒有男子氣概的人
Eunuch priests have served various Indian goddesses for many centuries.

對於李依耘來說，紙張絕對不只有功能，「也是很感性的。」
In Lee’s view, paper isn’t merely functional; it’s “also quite sensual.”

sensual 感官上的；肉體上的
The melodies are warm, sensual, and roman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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